薛绿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此人好象是耿大将军麾下部将,因为战败被燕军所俘,就向燕王投诚,供出了朝廷大军的布置。后来他被燕王放还,向耿大将军送去败仗的战报,好象还使了什么计策,让耿大将军上了燕王的当,在随后的滹沱河之战中吃了大亏。
关于滹沱河之战的一些小道消息,上辈子曾在德州城中流传。薛绿当时虽身陷石家,但由于石宝生也很关心战状,她没少听他跟家人议论。
她不知道这张保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向燕王投的诚,可中秋夜刚过两日,吴桥就有消息说他被耿大将军绑了,这事儿怎么透着不对劲呢?
倘若耿大将军当真识破张保是燕王派回来的奸细,那后面在滹沱河又是如何上的当?
薛绿心中纳闷,但谢管家并未察觉。他并不认为一个陌生的武将被洪安指控通敌,对自家的诉求有什么帮助,只觉得今日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因此心中烦躁。
他说:“听说这张保原是耿大将军手下的老人了,本是要领兵外出驻守的,临出发前,洪安忽然指控他通敌,暗中给燕王传递消息,还帮燕王做奸细,耿大将军就把人捆了。”
不过这张保没去雄县,不知道雄县的军队布置,雄县提前有了防备,知道燕军会来偷袭,却还是吃了败仗,洪安的指控就显得不太有说服力。
张保本人也一直在喊冤,当众大骂洪安,说他是靠拍马屁上位的奸佞,真正与燕王勾结的叛徒,要在朝廷大军内部行挑拨离间之计,残害忠良,云云。
由于洪安拿不出什么证据能证明张保通敌,只能拿雄县如自己所言被偷袭说事,而耿大将军部下的人与张保有多年同袍之情,更信得过他的为人,因此相信张保的人还是占了多数。
无奈耿大将军如今更宠信洪安,因此张保迟迟无法洗脱自己的罪名。
因为这件事,耿大将军手下的将领们都有许多不满。他们认为耿大将军对洪安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新人过于宠信了,包庇他杀人也就罢了,还能说是为了催粮之故,可无缘无故、没凭没据的,就怀疑手下部将背叛朝廷,这可是要命的大罪过!
他们私下为张保不平,四处联络人手,希望能向耿大将军说情,请求他调查清楚真相,不要冤枉了忠心的下属。吴桥这边有武将与他们中的某些人有联系,因此也得了信,心下同样为张保抱屈。
谢管家只想冷笑:“没想到耿大将军对老朋友冷酷无情,对手下的部将也同样刻薄寡恩。这洪安莫非是他流落在外的私生儿,说什么他都信,这哪里还象是个英明睿智的老将军哪?!”
他毫不客气地向薛家父子吐槽仇人,一旁的薛绿却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张保是在中秋夜前就已经被耿大将军抓起来了……
咦?这不对吧?上辈子明明没有这一茬。张保被俘后逃回朝廷军队大营,向耿大将军献策的时候,耿大将军对他明明还是十分信任的,否则也不能上了燕王的当……
薛绿忽然冒出了一头冷汗。
她想起来,除了自己以外,谢咏与马二小姐马玉瑶也很有可能重生了。
他们一个是朝廷忠臣之子,一个是正宫皇后的嫡亲妹妹,两人按理说都是站在皇爷那边的。
即使谢咏因为亡父谢怀恩的遭遇,对皇爷有所不满,无意干涉皇位之争,马二小姐总不会偏帮燕王吧?她必定也盼着朝廷能打败燕王!
马二小姐倘若也重生到了四年前,没理由会坐视燕王再次打进金陵城!
她身为皇亲国戚,深受皇恩,想必对耿大将军以及后来的李景隆大元帅是如何败亡的,也会知道更多的细节。
薛绿觉得自己真的太乐观了。她怎么能断定,这辈子的耿大将军就一定会象上辈子那般一败涂地呢?!
雄县不曾失陷,就足以证明事情有了变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哪怕朝廷一方可能有“先知”,知道雄县、鄚州会被燕王偷袭攻陷,提前做了准备,让雄县逃过一劫,但鄚州依然还是被燕军所占。
可见“知道”并不意味着稳赢。
燕王用兵如神,哪怕叫对手知道了自己的谋算,也照样能打胜仗!
至于张保……这辈子他还没投诚燕王,甚至不曾参战然后被俘虏,洪安指控他通敌,自然是子虚乌有。没有证据,就算耿大将军更信任洪安,也得考虑其他部将的想法吧?
耿大将军再继续这般错信奸佞,只会让手下的人越来越不满。上辈子投了燕王的,可不只有一个张保。少了张保的谗言,难道耿大将军在滹沱河就能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张保压根儿就还没投敌呢,怎的洪安就指控他了?难道这人还能未卜先知?
薛绿很确定上辈子在那个院子里遇见“神物”的人里,绝对没有洪安。他不可能是重生之人,那他又是从谁那里得的信?
洪安杀了谢怀恩,谢咏绝不可能与他为友,那么他背后的人,就是马二小姐马玉瑶了?!
攀上了皇后亲妹,皇亲国戚,怪不得洪安如此嚣张,在春柳县杀了那么多人,也依旧不慌不忙,而耿大将军也如此信任他……
不对……上辈子马玉瑶没有重生,洪安也依旧在春柳县杀人了,那时候的他又是哪里来的底气?耿大将军又凭什么如此信重他?
薛绿脑中一片混乱,想得头都疼了。
她只盼着自己到了德州之后,能顺利见到重生的谢咏,从他那里得到更确切、更详尽的情报,从而推断出真正的真相……
薛绿蹙眉沉思间,谢管家已经吐嘈完了耿大将军的荒唐决定,倦意涌上心头,便告辞回船去了。
薛德民与薛长林又低声讨论了几句,见薛绿脸色不大好看,只当她是困了,便劝她先回舱房休息。
薛绿行礼告退,回舱路上仍在思考着,心中暗暗祈祷着,燕王千万别辜负了他两世的威名,可得再一次打败耿炳文大将军才好。
这一夜,听说了消息的人都没睡好。
次日清晨,谢管家匆匆梳洗,吃过早点,又上岸打听消息去了。
不过他这回要打听的,就不仅仅是北边战场上的新闻了。他还得借着吴桥距离德州不远的优势,提前打听一下兴云伯府肖家的近况,也好方便他找机会上门求助。
兴云伯府肖家在德州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哪怕如今不如从前风光了,也依旧是方圆百里引人瞩目的高门大户。关于他家的消息,吴桥县里知道的人不少。
谢管家很快就有了收获。
他打听得,肖家为嫡出的大小姐肖玉桃说亲,总算有了结果。
男方是当朝皇后马氏的娘家堂弟,父祖皆有官职,既是皇亲国戚,又有功名在身,家族显赫,前程光明。肖玉桃嫁过去,将来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肖马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只差正式下定了。据说肖家定的吉日,就在几天之后。
这让谢管家有些担心,肖夫人正为爱女订亲而忙碌,他这时候上门求助,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