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李雪儿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迟疑道:“啊?可是……林书记,合同上写明了时间,要是违约的话……”
“没有可是!”林长江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就说财务审批系统出了故障,正在紧急维修。或者说银行那边的流程出了点问题,总之,你必须给我拖住!天塌下来,我担着!”
感觉到事态的极端严重性,李雪儿不敢再多问,立刻应道:“好,好的林书记,我明白了!我一定想办法拖住!”
挂断电话,林长江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将车开上了前往清水县城的路。
黑夜里,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脸上再无半点平日的温和,只剩下如刀锋般的冷冽。
半小时后,车子在李敏淑家的小区楼下停稳。林长江整理了一下情绪,大步流星地上了楼。
当李敏淑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站着的脸色阴沉如水的林长江时,顿时睡意全无。
“长江?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林长江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书记,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而且,必须绝对保密!”
李敏淑心头一凛,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那股压抑的杀气,她知道,出大事了。
“查谁?”
“兴民建筑的老板,张兴民!”林长江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冷得像冰:“我要他的所有资料,特别是他的社会关系和背景!我怀疑,避暑山庄这个项目,从头到尾就是个天大的陷阱!”
李敏淑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她没有多问一句废话,侧身让林长江进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将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到书房说。”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李敏淑的书房里没有一丝女人的柔媚,只有一排排顶天立地的书架和一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她显然也有深夜工作的习惯。
她没有坐下,而是直接走到电话旁,拿起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沉声道:“长江,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林长江压抑着胸中的翻涌,将自己在工地的所见所闻,以及对张兴民的怀疑,清晰而有条理地复述了一遍。
李敏淑静静地听着,脸色愈发凝重。
当林长江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拨打电话。
“老周,是我,李敏淑。帮我查个人,兴民建筑的张兴民,对,我要他最完整的资料,家庭背景、社会关系、公司股权结构、所有能查到的,都给我用最高权限,立刻!十五分钟后我要看到结果。”
第一个电话,简短而有力。
“市局的小王吗?我李敏淑。帮我调一下一个叫张兴民的人近三年的所有通话记录和资金流水,对,我知道不合规矩,出了事我担着。加急!”
第二个电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个个电话从她手中拨出,每一通都指向一个关键的部门,一张无形的大网迅速铺开,而目标,直指张兴民。
林长江站在一旁,看着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李敏淑此刻所展现出的雷霆手段和强大的人脉,心中震撼不已。
这位看似柔弱的女书记,体内蕴藏着惊人的能量。
不到十分钟,书房里的传真机开始“吱吱”作响,一份份带着密级标识的文件被打印出来。
李敏淑拿起第一份,目光如炬,飞速地扫视着。
“张兴民,三十二岁,初中文化,早年是跟着包工头混的……三年前突然注册了兴民建筑,注册资本五千万,来源……不明。”李敏淑念到这里,眉头紧锁,将文件递给林长江。
林长江接过,视线瞬间被档案里一个不起眼的名字吸引住了——张建军。
关系那一栏,清晰地写着:叔侄(远房)。
“张建军!”林长江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是市自然资源规划的局长!”
李敏淑眼中寒光一闪,立刻从书架上抽出一份厚厚的县直单位领导干部名册,翻到建设局那一页,指着张建军的资料:“没错,就是他。分管工程项目审批和质量监督。”
一个分管审批和质监的副局长,他的远房侄子开了一家建筑公司。
这其中的猫腻,已经不言而喻。
李敏淑知道,这仅仅是冰山一角。一个副局长,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敢在市重点项目上如此胆大包天。
“继续查!”她冷冷道。
很快,关于张建军的资料也被传了过来。林长江死死盯着那份档案,瞳孔猛地一缩!
“书记,你看!”他指着家庭关系那一栏:“张建军有个姐姐,叫张夏云!”
李敏淑立刻让人调取张夏云的资料。
当张夏云名下数家公司的股权结构图出现在两人面前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公司业务范围极广,从建材贸易到物流运输,几乎涵盖了建筑行业的整个上下游。
而最诡异的是,在每一家公司的股东名单里,都出现了一个共同的名字——王河。
持股比例不高,都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之间,但加起来,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王河……”李敏淑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充满了疑惑:“这个人是谁?”
“我马上去查!”林长江立刻说道。
“不用了,”李敏淑摇了摇头,指了指刚刚打印出来的另一份文件:“这个王河的户籍资料已经在这里了。”
两人凑过去一看,瞬间如遭雷击。
王河,男,六十八岁,户籍所在地:清河市灵峰镇灵峰村。备注:五保户,常年患病,生活贫困。
一个生活贫困的五保户老头,名下竟然握着价值数千万的股份?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荒谬到了极点!
林长江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感觉到自己距离那个恐怖的真相,只剩下最后一层窗户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