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字刚落下,包厢里的茶香仿佛都凝住了,轻袅袅地浮在空气里,没了之前的暖。
周绾看着霍知行的眼底,那里面晃过一点碎光,快得像流星落进水里,没等她看清,就被惯常的淡漠盖了过去,像冰面又结了层薄霜。
他没再多说什么,仿佛刚才那句改变她命运的话只是随口提了句“今天天气不错”。
按铃叫服务员撤菜时,他的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节奏慢得像在数着什么,目光却没再落在她身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周绾攥着茶杯的手,慢慢凉了下来——她在他眼里,大抵只是件合心意的物件,选好了,就安置到该去的地方,没什么值得多费心思的。
离开菜馆时,夜色已经浓了,车窗外的灯串往后退,像被风吹散的星子,晃得人眼晕。车子没往她公寓的方向开,而是往二沙岛去——那里的房子她只在杂志上见过,一栋栋藏在树影里,亮得像浮在海上的灯。
铁艺大门缓缓打开,花纹上的光映在地上,像碎冰。
音乐喷泉的水溅在石板上,凉丝丝的水汽飘过来,没一点暖。
别墅的玻璃幕墙映着星空,江风一吹,光影晃啊晃,精致得不像住人的地方,倒像个巨大的水晶盒。
“以后你就住这里。”霍知行先下车,黑色大衣的衣角被风吹得轻轻摆,语气淡得像在说“这是你的茶杯”,“有人会管你的日常,有需要找陈助理。”
周绾跟着下车,晚风吹得外套贴在身上,凉得她缩了缩肩。
她抬头望那栋房子,窗户亮得像无数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让她觉得胸口发闷,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堵着,喘不过气。
陈助理已经在门口等着,手里拿着文件夹和钥匙,指尖夹着的纸页都没一点褶皱,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霍先生,都安排好了。”
霍知行点点头,转头对周绾说:“陈助理带你熟悉环境,缺什么直接跟他说。”他说着,却没动脚进门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像在确认一件刚摆好的展品。
“您不进去吗?”周绾下意识问出口,话刚说完就后悔了——她不该问的,不该流露出一点多余的在意。
霍知行的嘴角似乎勾了下,那笑意淡得像雾,却带着点刺人的凉:“怎么,周翻译这么快就记着‘义务’了,关心我去哪里?”
周绾的脸瞬间白了,指尖掐着外套的衣角,布料的纹路硌得手心发疼,却没比心里的凉更甚。她没敢再说话,只垂着眼,看着自己的鞋尖——鞋跟沾了点路上的泥,在光洁的石板上显得格外突兀。
霍知行没再看她,转身走向另一辆刚开过来的车,拉开车门时,才回头说了句:“我还有会,你自己熟悉。”
车子很快驶远,尾灯像两颗红色的星,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里,把她一个人留在这栋陌生的房子门口。
她像被随手放在路边的包裹,没人在意她的慌,也没人问她愿不愿意。
陈助理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依旧是平板的调调,却像根线,轻轻拉了她一把:“周小姐,请随我来。”
周绾深吸一口气,跟着他进门。
大厅挑得很高,大理石地面亮得能映出人影,墙上挂着的油画里是雪山,冷得像能飘出寒气。家具都擦得锃亮,扶手的雕花精致得像艺术品,却没一点烟火气——沙发上的靠垫摆得像刚从商场里拿出来,连褶皱都没有;厨房的橱柜门紧闭,锅铲都在抽屉里摆成一条线,没沾过一点油星。
这地方像个高级酒店的样板间,漂亮,却不是家。
陈助理带她上二楼,推开一扇实木门:“这是您的卧室。”
房间很大,灰白的色调,落地窗外是露台,能看见珠江的水泛着银亮的光。衣帽间里挂着当季的衣服,裙子、外套、毛衣,连袜子都按颜色排好;梳妆台上摆着未拆封的护肤品,瓶瓶罐罐亮得像小月亮;浴室的毛巾叠得方方正正,连牙杯都摆成了一条直线。
“衣物都是按您的尺码准备的,不合身可以换。”陈助理把钥匙和门禁卡递过来,“白天有佣人来做饭打扫,晚上不留宿。安保24小时在楼下,按床头的铃就能叫人。”
周绾默默听着,心里像浸了冷水。
准备得真周到,连她的尺码都查好了,却没问过她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样的床品。
她忍不住问:“霍先生……平时住这里吗?”
陈助理看了她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霍先生的住处在国内外有不少,看工作安排。这里目前主要是为您准备的。”
“为我准备的牢笼”,周绾在心里补了后半句。
她走到落地窗前,推开露台的门,江风裹着水汽吹过来,带着点腥甜,却没一点暖。
远处的城市亮着灯,像一片星海,可这片亮,没一点能照进她心里的空。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陈助理微微欠身,要往外走。
“等等!”周绾突然想起什么,声音有点急,“我的东西还在之前的公寓里。”
“那些不用您操心。”陈助理说,“明天会有人去处理掉,这里都会给您备新的。”
“处理掉?”周绾的心跳猛地一慌,那些书里夹着母亲写的便签,字歪歪扭扭的,还有她缝衣服剩下的碎布,都在抽屉最底下藏着,那是她仅有的念想,“不用麻烦你们!我自己去拿,都是些私人物品,不值钱的。”
陈助理沉默地看了她两秒,目光像在评估什么,最终点了点头:“可以。您把地址和钥匙给我,明天我让人按您说的取过来。”
“谢谢。”周绾松了口气,指尖却还是发颤——连拿自己的旧物,都要经过他的允许,都要靠他的人,她像被捆住了翅膀,连飞的力气都没有。
陈助理走后,别墅彻底静了下来,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能听见露台的纱帘被风吹得轻轻响。
周绾坐在床沿,丝滑的床单蹭过指尖,凉得像没温度的水。她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江风从露台吹进来,带着点夜的冷,却没比心里的空更甚。
这一步真的走对了吗?
为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把自己放进这个精致的牢笼,像只金丝雀,连呼吸都要看着别人的脸色,值得吗?
窗外的珠江还在泛着光,城市的灯还亮着,可这栋房子里的空,却像潮水似的裹着她。
夜还很长,这只是她被困住的第一夜,往后的日子,不知道还要多少个这样的冷夜,等着她慢慢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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