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停了。
霍知行穿着浴袍走出来,发梢滴着水,水珠落在浴袍领口,晕开一小片湿。空气里漫着清冽的沐浴露味,混着他身上惯有的雪松气息,温温的,却没驱散卧室里的沉。
周绾还僵坐在床上,被子裹得紧,像只受惊的小兽,指尖掐着被角,布料的纹路硌得手心发疼。
她的目光钉在床头柜上——那支血玉簪就放在那里,玉色在昏黄的光里淡得像蒙了层雾,他洗了澡,却没带走,就那样搁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像个没说破的谜。
霍知行像没看见她的慌,径直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下来。床垫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带着点热意,漫到她这边来。周绾的身体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弦,连呼吸都屏住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脑子里嗡嗡响,全是“他要做什么”的慌。
可预想中的靠近没有来。
他只是平躺下来,拉过被子盖到胸口,闭上眼睛。
动作自然得像回到自己的房间,仿佛刚才那场深夜的逼问、捏着簪子的急,都只是她的幻觉。
卧室里只剩他平稳的呼吸声,轻得像风吹过书页。
周绾僵坐着,一动不敢动,时间慢得像浸了水的棉,每一秒都沉得拉不动。她侧耳听着身后的呼吸,猜他是不是真的睡了,猜他明天会不会再问簪子的事,猜这支簪子到底藏着多少和霍家有关的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呼吸变得绵长,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鼾——他真的睡着了。周绾紧绷的神经才敢松一点,她极其缓慢地侧过头,偷偷看他。
睡眠灯的光落在他侧脸上,把眉峰的锐磨软了些,平时紧抿的唇也放松了,嘴角微微往下弯,竟透着点倦意的软。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北大荒,母亲夜里守着油灯缝衣服,也是这样,睡着时眉头会舒展开,像卸下了千斤担。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霍知行怎么会和母亲一样?他的温柔是假的,是灯光织的幻影,一触就散。
目光又落回那支簪子上。要不要现在拿回来?
指尖已经悄悄抬起来,又猛地收回——万一惊醒他,后果不堪设想。
她咬着唇,最终还是轻轻躺下,背对着他,把自己缩在床沿,尽量离他远些。被子裹得再紧,也挡不住身后的热意,还有心里的乱,她睁着眼看窗帘缝隙里的暗,直到天际泛出
一点鱼肚白,才在又累又慌中迷迷糊糊睡去。
像是刚合眼,就听见身后有动静。
周绾立刻醒了,却不敢动,闭着眼装睡,连呼吸都放轻。
衣料摩擦的轻响传来,像风吹过晒衣绳;然后是他走进浴室的声音,再出来时,脚步声在床边停了几秒。
周绾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指尖攥着被子,连指甲都泛白了。
可那脚步声很快又响起来,接着是房门轻轻开合的声——他走了。
她猛地睁开眼,翻身坐起。
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只有余温还留在床单上。
床头柜上的血玉簪还在,玉的凉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抓住了点实在的东西,昨夜的慌才慢慢松了些。他为什么没带走?
昨夜他捏着簪子时的急、眼底的“果然如此”,难道都只是她的错觉?
正愣着,卧室门被轻轻敲了敲:“周小姐,您醒了吗?”是佣人的声音。
“醒了,进来吧。”
佣人端着早餐进来,白瓷盘里的粥还冒着热气,旁边放着个白色信封——厚得有些分量,封面没有字,只用烫金压了个小小的家族徽章,纹路精致得像件小艺术品。
“周小姐,这是霍先生吩咐给您的。”
周绾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纸张的厚,拆开时,一张邀请函滑了出来。纸是哑光的,印着烫金的拍卖行名字,国际上响当当的牌子,下面的时间写着“明晚”,地点是城中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附页的拍品清单上,珠宝、名画、古董的名字后面,零多得让人眼晕,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离她的生活像隔着一层玻璃。
邀请函右下角,有行手写的英文:“Withcompliments,Z.Huo”。字迹苍劲,带着点他惯有的冷,却又透着点正式的礼。
周绾捏着邀请函,愣了很久。
昨夜才刚被他逼问得眼泪快掉下来,今天就收到这样贵重的东西——像是刚被冷雨浇过,又递来一杯温茶,暖得有点不真实。
是打一巴掌给颗糖?
还是另一场试探?
“霍先生还说,”佣人的声音打断她的愣,“请您明晚务必盛装出席,下午会有造型师过来。”
盛装出席?
周绾看着清单上那些古董珍玩,忽然想起他昨夜捏着血玉簪的样子——这场拍卖会上,会不会有和簪子一样、藏着霍家秘密的东西?
他让她去,是真的让她挑礼物,还是想借着拍卖会,探她更多的底?
邀请函在手里轻轻晃,像片被风拂动的叶。
明晚的宴会绝不会简单,可她又隐隐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离他的世界近一点,离那些藏在书房、藏在簪子里的秘密近一点。
危机和机遇,从来都是缠在一起的,像藤绕着树。
她深吸一口气,把邀请函轻轻放在桌上,对佣人说:“知道了,替我谢谢霍先生,我会准时去的。”
窗外的阳光漫进来,落在邀请函的烫金徽章上,亮得像颗小小的星。
周绾看着那道光,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的话:“路再难走,只要有光,就别怕。”她不知道明晚的“光”会不会是陷阱,但她知道,她得走过去看看——为了母亲,为了那些没说破的真相,也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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