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血玉三生劫 > 第十六章 醉酒的阴影与那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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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卖会散场时,夜色已经浓得化不开。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走在走廊上,寒暄声里裹着金钱的软,偶尔有目光扫过来,落在周绾和霍知行身上——她挽着他的手臂,墨绿色丝绒裙摆扫过地面,轻得像风,可指尖的凉却透过西装面料传过去,连自己都能感觉到那点不受控的抖。

心里总晃着那座钟。

深褐色的木壳,雕着磨旧的洛可可花纹,玻璃罩上的裂纹像道没愈合的疤。

霍知行花六十万拍下它时,全场的骚动还在耳边,可他脸上的平静,却比那钟本身更让人发慌。

西关仓库、旧物沾血……老者的话像根细针,扎在心上,连呼吸都带着点疼。

霍知行似乎没察觉她的乱,依旧从容地和上前道别的人颔首,只是手臂的肌肉绷得紧,酒气比来时重了些,混着雪松味,漫在她鼻尖,有点烈,又有点沉。陈助理早已把车停在门口,车门打开时,周绾迟疑了一瞬——进去,就又是和他单独相处的密闭空间,像被裹进了一层薄冰里。

她还是坐了进去,尽量靠着另一侧车门,裙摆拢在腿上,不敢碰他那边的座椅。霍知行一上车就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眉心锁着,连呼吸都重了些。酒意漫在车厢里,把平时的冷厉都泡软了,他的侧脸在窗外流动的光影里忽明忽暗,竟透着点少见的脆弱,像被什么压了太久,连睡着都松不开眉。

周绾偷偷看他。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浅淡的影,平时紧抿的唇此刻微微张着,带着点酒后的软。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在北大荒,母亲累极了趴在桌边睡,也是这样,眉峰锁着,像在梦里还在担心下一顿的粮。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霍知行不是母亲,他是把她圈在牢笼里的人,他的脆弱,也该是带刺的。

车子在夜色里开着,路灯的光一串串往后退,像被风吹散的星。

就在周绾以为他会这样睡熟时,他忽然动了。

缓缓转过头,睁开眼。

那双平时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蒙着层雾,没了锐利,却多了种直勾勾的专注,像在昏暗里找什么,又像在看什么很远的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慢慢扫过眉,扫过唇,最后停在发间的血玉簪上——那眼神突然就变了,深得像潭水,还缠着点疼,像透过这支簪,看到了什么沉在时光里的事。

周绾被他看得浑身发僵,想移开眼,却像被钉住了。

“……婉宁?”

那名字从他唇间飘出来时,轻得像梦呓,带着酒气的哑,还裹着点卸了防备的沉。

不是眷恋的软,是愧疚的重,像背着千斤担,压得每个字都碎了。

周绾的呼吸瞬间停了。

婉宁?

她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可看他的眼神——痛苦像潮水似的漫出来,还有点无力的慌,像对着空气说对不起,对着一个再也见不到的人。他的目光穿过她,落在更远的地方,仿佛她只是块透明的玻璃,后面站着那个叫“婉宁”的影子。

“是我……对不……”他又喃喃了几个字,声音碎得拼不全,指尖抬了抬,像想抓什么,却又重重垂下去,擦过她的裙摆,凉得她打了个颤。

那不是想触碰的热,是无力的冷,像连道歉都没资格说出口。

周绾的心脏像被什么攥住,酸意涌上来,又被更沉的冷压下去。

原来如此。他留她在身边,和她做那场冰冷的交易,甚至对这支血玉簪格外关注,都不是因为她。她是替身,是他用来装愧疚的容器,是个连自己名字都被偷走的影子。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发麻,才没让眼泪立刻掉下来。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簪子时的手,那时候的温还在,可现在,这支簪子却成了别人的念想,连带着她,都成了个可笑的替代品。

就在这时,霍知行的头歪向一边,彻底睡熟了。

呼吸沉得像累极了的人,眉头却还锁着,连梦里都在扛着那份歉疚。

车厢里静下来,只剩引擎的轻响,还有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那些灯那么亮,却照不进这小小的空间,照不亮她心里的黑。

一滴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下来,落在墨绿色的丝绒裙摆上,没留下一点痕迹,像从没来过。

周绾看着身边昏睡的男人,看着发间那支此刻凉得像冰的血玉簪,忽然觉得,自己走的这条路,像陷进了雾里。

找霍家的罪证,找真相,可走着走着,却成了别人的影子。

那座天价拍下的钟,西关仓库的秘密,还有这个叫“婉宁”的名字,都缠在一起,像一团乱麻,而她,连解开的勇气都快没了。

前路还长,可她却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要找的,到底是真相,还是一个能让自己不算“替身”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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