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出在她的“直”。王一迪是家里宠大的独生女，从小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心思单纯得像张没被揉过的白纸，从不知道“委婉”二字怎么写。高一刚开学，她见同桌新烫了卷发，真心觉得好看，说出口却是“你这卷发显脸圆，不如之前的直发清爽”；有同学带妈妈做的便当分享，她尝了一口，皱着眉直截了当：“这红烧肉太油了，我家阿姨做的都比这个香”。起初大家还觉得她只是直率，可次数多了，没人愿意再凑上去“碰钉子”——有人被她吐槽“最近胖了”后，躲着她去食堂；有人跟她聊美术，被她一句“你这画技也就刚入门”噎得再也不提画笔；到高一结束时，她的课桌旁已经没了固定的同行者。
高二下学期，情况更明显，几乎到了“人人避着走”的地步。走廊里遇到她，同学要么低头加快脚步，要么假装看公告栏绕路；运动会上她跳完芭蕾谢幕，台下掌声不少，却没人主动递瓶水给她。偶尔有男生因为她的颜值想搭话，聊两句就被她的直白噎住——有男生说“我觉得你今天裙子好看”，她回“你眼神不错，但这裙子是去年的旧款，我妈说今年流行更浅的颜色”，几句话下来，对方再也没找过她。时间久了，私下里有人给她取了个外号：“大嘴巴校花”。
王一迪不是不难过。她躺在宿舍床上，总翻来覆去想自己到底错在哪——明明没说过坏话，只是说了实话，怎么就没人愿意跟她玩？越想越委屈，最后只能抱着枕头偷偷抹眼泪。她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从没接触过复杂的人际，不知道成年人世界里的“说话”，原来藏着这么多弯弯绕绕。
她和苏畅的相识，始于一场算不上体面的争吵。
那天放学，王一迪抱着舞蹈服往校门口走，路过教学楼后的拐角时，听见两个女生正压低声音议论她：“你看王一迪刚才那劲儿，不就长得好看点吗，摆什么架子？”“就是，上次我跟她借橡皮，她居然说我橡皮脏，真是大小姐脾气······”
“你们凭什么背后说我？”王一迪瞬间红了眼，冲上去攥紧拳头。她嘴笨，一着急更是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反复念叨“你们别乱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长这么大，她从没被人这么当面议论过。
那两个女生见被撞破，先是慌了一下，随即又硬气起来：“我们说的是实话，全校谁不知道你说话难听？”“就是，难怪没人跟你做朋友······”
就在王一迪快要哭出来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背后议论别人，算什么本事？”
苏畅背着书包走过来，站在王一迪旁边，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两个女生：“比起评论她的脾气，不如先想想‘背后嚼舌根’算不算礼貌。况且，她没碍着你们什么吧？”
他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那两个女生显然认识他——苏畅不仅是学神，家里的背景在学校也小有名气，没人敢轻易得罪。两人嗫嚅着“我们就是随便说说”，最后狠狠瞪了王一迪一眼，匆匆走了。
王一迪还愣在原地，眼泪没掉下来，却看着苏畅的背影发了呆。他帮她解了围，却没多看她一眼，甚至没问她有没有事，就背着书包慢慢走远——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校服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
这是第一个不带目的帮她的人。之前也有男生替她出头，要么是想让她教跳舞，要么是想借她的笔记，可苏畅不一样，他好像只是单纯看不惯有人欺负人。
从那以后，王一迪开始偷偷关注苏畅：知道他在二班，坐在靠窗的位置；知道他每天午休会去图书馆，借的都是物理相关的书；知道他体育不差，运动会跑一千五时，最后一圈还帮同学捡过掉在跑道上的眼镜。她甚至跟着他去过一次校门口的书店，看着他蹲在书架前翻《天体物理概论》，阳光落在他发梢，连指尖翻书的动作都显得温柔。
可她不敢上前。她怕自己又说错话，怕苏畅也像别人一样，听完她的话就皱着眉躲开。这种犹豫藏了快半个月，直到她遇到那只流浪猫。
那天周末，她回学校拿落下的舞鞋，在校门口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只小猫：浑身的毛粘成一团，沾着泥和树叶，一只眼睛还肿着，蔫蔫地缩在角落里。王一迪蹲下来，心里有点软——她其实挺喜欢小动物，家里之前养过一只布偶猫。可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小猫实在太脏了，她下意识皱了眉：“真丑啊，怎么弄成这副潦草样？别的流浪猫都比你干净······”
“确实有点潦草。”
王一迪猛地回头，看见苏畅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个刚买的面包。她瞬间慌了，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完了，他肯定听见了，肯定觉得自己没爱心，居然这么说一只可怜的小猫。
她张着嘴想解释，却听见苏畅继续说：“不过别碰它，小心被抓。流浪猫可能携带病菌，万一感染狂犬病就麻烦了。”他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我记得市救助站的电话，叫专业的人来处理比较好。”
王一迪愣住了。他没指责她，反而“赞同”了“丑”的说法，还考虑到了安全问题——其实她刚才也在想，自己带的牛奶不敢喂，怕小猫喝了不舒服，正犹豫要不要找救助站，只是没好意思说，怕别人觉得她矫情。
“我、我也想叫救助站的！”她赶紧接话，声音有点急：“我就是觉得它脏，不是不想帮它······”
苏畅抬眼看她，嘴角弯了一下：“我知道。”他拨通救助站电话，报地址时语速放缓，还特意叮嘱“小猫好像受伤了，麻烦带点药品”。挂了电话，他看王一迪还蹲在原地，把手里的面包递过去：“等的时间可能有点长，你要不要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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