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充实的学习中流逝得飞快。
对陈凡而言，红星技校那点课程，甚至算不上一道开胃菜。
“过目不忘”的神技，配合着脑海中领先整个时代几十年的工业知识体系，让他如同降维打击。旁人还在费力理解的机械原理，在他眼中不过是孩童的积木游戏。
仅仅一个月，他便已将三年的课程彻底嚼碎、吸收、消化。
知识的壁垒被轻易击穿，剩下的，唯有等待。
周末，夕阳的余晖将胡同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陈凡骑着自行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快的“咔哒”声。回家的路，让他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下来。
然而，当他推车踏入95号院的门洞时，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扑面而来。
院子里的人，三三两两地聚着，却又刻意保持着距离。他们的眼神在触及到陈凡时，会下意识地躲闪，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疏远，甚至还有一丝怜悯的复杂情绪。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那是易中海还在位时，整个四合院被他那套道德绑架和伪善权威所笼罩的，令人窒息的氛围。
空气中那股自由舒畅的味道，消失了。
“哥，你回来了。”
妹妹陈灵从屋里迎了出来，小脸上带着几分不安，声音也压得极低。她接过陈凡手里的书包，眼神却不住地往中院的方向瞟。
陈凡停好车，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内一张张或麻木或躲闪的脸。
“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
陈灵咬了咬嘴唇，凑到他耳边，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道：“一大爷和二大爷，官复原职了。”
话音落下，陈凡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原来如此。
他心中那最后一点侥幸也随之破灭。
那个叫赵婷婷的新任管片干事，果然没能逃过易中海的算计。
王秀兰大妈的评价一针见血——“愣头青”。
一个刚从学校毕业，满脑子都是理想主义条条框框的年轻姑娘，怀揣着改造社区的炽热激情，却对人心险恶的社会现实一无所知。
她就像一柄锋利却毫无经验的刻刀，而易中海，正是那个最懂得如何借刀杀人的老木匠。
陈凡甚至能清晰地在脑海中，还原出易中海是如何一步步将赵婷婷玩弄于股掌之上的。
他一定是在赵婷婷上任的第一时间，就主动找上了门。
他不会提任何要求，反而会摆出一副“老前辈”的姿态，热情洋溢地“汇报工作”，将自己多年来的“功绩”添油加醋地美化一番。
接着，他会话锋一转，用一种痛心疾首、饱经风霜的语气，诉说自己是如何被院里少数“思想落后”的分子排挤，如何为了集体的利益忍辱负重。
最后，再配上几滴恰到好处的老泪，将自己塑造成一个热心公益、一心为公，却蒙受了不白之冤的受害者形象。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赵婷婷那点浅薄的社会经验，根本无从招架。
她会被易中海的“表演”彻底征服，深信自己发掘了一个被埋没的好干部，认定之前对他的处罚是前任领导的“官僚主义”和“不公正”。
于是，在一腔热血的“正义感”驱使下，她必然会动用自己的职权，向街道办大力举荐。
撤销处分，官复原职，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
易中海，这只蛰伏了片刻的老狐狸，终于重新亮出了他的獠牙。
而权力的滋味，一旦尝过，就再也无法戒断。
重新夺回权柄的易中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渴望证明自己的权威，也更急于报复那些曾经挑战过他的人。
他需要一场立威，一场让所有人都必须低头的仪式。
果然，晚饭刚过，三大爷阎埠贵那标志性的、用铁勺敲击搪瓷盆的“当当”声，便响彻了整个院子。
“开会了！全院大会！都到中院集合！”
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扬眉吐气。
夜幕降临，几盏昏黄的电灯泡在中院拉出长长的影子，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晦暗不明。
易中海站在院子正中央，双手背在身后，挺直了腰板。他环视着一张张敢怒不敢言的脸，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权力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瞬间切换成一副悲天悯人的沉痛表情。
“同志们！”
他开口了，声音洪亮，充满了道德的制高点。
“把大家伙儿召集起来，是想说一件我们院里的家事，也是一件关乎我们工人阶级觉悟的大事！”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默不作声的秦淮茹身上。
“贾家的情况，大家伙儿也都看到了。贾东旭同志是我们红星轧钢厂的工人，是我们的阶级兄弟！他现在倒下了，家里顶梁柱塌了，日子过得何等艰难！”
“我们能眼睁睁地看着吗？不能！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提议，咱们全院上下，响应国家的号召，发扬工人阶级互助友爱的精神，为贾家进行一次募捐！每家每户，都伸出援助之手，帮我们的阶级兄弟渡过难关！”
话音落地，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矛头，精准地指向了每一个住户的口袋。
这哪里是募捐？
这分明是一场服从性测试！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贾家是什么情况？贾张氏那个老虔婆的懒惰和刻薄，秦淮茹那点藏在柔弱外表下的精明算计，谁人不知？
给这样的人家捐款，无异于肉包子打狗。
但易中海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句句都站在道德和集体主义的高地上。
他要用这次捐款，来划分阵营，来筛选顺逆。
顺从他，踊跃捐款的，就是“思想进步”，是他未来的核心拥护者。
敢于反对，或者捐得少的，就是“觉悟低下”、“自私自利”，是他要重点打击、残酷报复的对象。
一场无声的风暴，在95号院的夜色中急速酝酿。
冰冷的空气里，每个人的心都在下沉。他们知道，那个熟悉的、被道德枷锁牢牢捆绑的四合院，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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