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天际和海面染成一片金红，玩闹了一下午的三人终于感到疲惫和饥饿。杨晴嚷嚷着饿坏了，提议就在海边烧烤。
江宇从附近相熟的店家借来了简单的烧烤架和木炭，杨晴则跑回家抱来一大盘腌制好的海鲜和肉串，还有几罐冰镇啤酒。
齐雯帮忙打着下手，将食物串好，看着炭火在江宇手中渐渐燃起红彤彤的光。
海浪声变成了夜晚的低吟，褪去了白日的喧嚣。
杨晴是个活跃气氛的高手，一边啃着烤鱿鱼，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镇上的八卦，笑声不断。
几罐啤酒下肚，气氛更加松弛。
杨晴的脸颊红扑扑的，她忽然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齐雯，眼神亮晶晶的，带着酒后的直率：“齐雯，你长得这么漂亮，在学校在公司，肯定有很多人追吧？谈过几个男朋友啊？”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齐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刹那，她立刻垂下眼睫，用喝酒的动作掩饰过去，再抬头时，嘴角重新弯起了笑意：“没有的事。”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滞涩。
杨晴大大咧咧，并未察觉异常，还在那自顾自地说：“怎么可能！肯定是眼光太高了！不像我，”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坦然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豁达，目光瞟向正在翻动烤串的江宇，“我就喜欢阿宇这样的，从小到大都喜欢！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就是看不上我呗！”
她说得如此直接，带着点自嘲，反而让人生不出反感，只觉得这女孩坦荡得可爱。
“不过没关系啦！”杨晴又灌了一大口啤酒，笑嘻嘻地，“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他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我能当他哥们儿，天天看见他，也挺好！备胎就备胎呗，我乐意！”
她的直白和洒脱，让齐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笑了笑。心底却因她之前那个问题，翻涌起苦涩的波澜。
追求者？男朋友？那些藏在光鲜外表下的不堪与卑微，那些不见天日的秘密恋情，如何能对人言说？
她没有注意到，正在烤串的江宇，动作停顿了一下。他背对着她们，火光映照着他有些深沉的侧脸。
齐雯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那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强装的镇定，没有逃过他敏锐的观察。
之前所有的猜测和疑虑，在这一刻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来到这个海边小镇，她眼底深藏的悲伤，她偶尔的失控和崩溃，她对自己靠近时那种既渴望又抗拒的矛盾……一切都有了答案。
是为了一个男人。
一个深深伤害过她的男人。
难言的情绪攥住了江宇的心，闷闷地发疼。是心疼，是愤怒，还有一种他不愿意承认的嫉妒。
那个男人是谁？他凭什么？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烤好的肉串分别递给她们，语气依旧温和：“小心烫。”
只是那温和之下，多了一层沉郁。
夜色渐深，星星爬满了天幕，海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啤酒罐空了好几个，杨晴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趴在沙滩垫上哼哼唧唧地唱着歌。
江宇看了看时间，起身道：“不早了，该回去了。”他轻松地将醉醺醺的杨晴拉起来，“我先送她回去，齐雯，你在这里等一下，或者慢慢往旅馆方向走？”
齐雯点点头：“我慢慢走回去就好。”
江宇搀扶着东倒西歪还嚷嚷着没喝醉的杨晴，朝着镇子方向走去。
齐雯独自一人站在沙滩上，听着潮水的声音，方才被酒精压下的愁绪，重新弥漫上来。
杨晴那句无心的问话，像一把钥匙，再次打开了那个装着楚遥的盒子。她抱紧双臂，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凉意。
她沿着沙滩往回走，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回到“心旅”时，小楼一片寂静。她以为江宇还没回来，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洗漱完毕，躺在黑暗中毫无睡意。
白天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碧蓝的海水，他有力的手臂，肌肤相贴的触感，烧烤架旁跳跃的火光，杨晴直白的话语，还有……心底那无法忽视的期待与恐惧。
两种情绪激烈拉扯，让她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开门声，他回来了。
齐雯屏住呼吸，听着楼下的动静。脚步声没有回卧室，而是停在了客厅，接着，是接水声。
然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过了许久，楼下浴室的方向，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是在冲凉。
浴室里，冰凉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无法浇灭心中躁动的火焰。
酒精的作用，白天视觉和触感的强烈冲击，还有心疼与占有的复杂情绪，在他心里疯狂滋长。
水流划过胸膛，他却还能感受到白天掌心下那细腻的触感。
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她模样——白皙的皮肤，诱人的曲线，被水打湿后更显莹润的肌肤，还有那双看着他时，带着羞怯和一丝依赖的眼睛……
他将水温调到最冷，可那冰冷的刺激反而更反衬出心中的滚烫。想象越不受控制，她的眉眼，她的喘息……
脑海中是她惊鸿一瞥的身影，是她信任又脆弱的神情，是月光下她微红的耳垂……
许久，他关掉水，套上T恤和短裤，了出去。
客厅里一片黑暗。他毫无睡意，胸腔里鼓荡着未平的情绪。他走到墙角，拿起那把木吉他，轻轻推开通往后院的门。
月光如水，洒满小院。他在秋千椅上坐下，将吉他抱在怀里。
他没有开灯，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着琴弦。带着几分慵懒又暗藏躁动的旋律流淌出来，像今夜无法平静的心，低回婉转，又偶尔蹦出几个急促的音符，泄露着主人不为人知的挣扎。
他没有唱歌，只是让吉他代替语言，诉说着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情绪。
楼上，原本就毫无睡意的齐雯，听到了那极轻的吉他声。
她像是被什么牵引着，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走到窗边。她没有开灯，隐藏在窗帘后的黑暗里，向下望去。
月光下，江宇低着头，轮廓模糊，只有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的动作依稀可见。那旋律并不激昂，甚至有些温柔，却像带着钩子，一下下地撩拨在她同样无法安宁的心弦上。
她听出了那旋律里潜藏的一丝压抑，一丝渴望，一丝温柔的抚慰，还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悲伤。
他是因为什么而无法入眠？
这撩人的旋律又是为谁而弹？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窗后，听着楼下为她而奏、她却未必能懂的夜曲。
心中的潮水，随着那吉他声，悄悄涨落。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