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都市进入盛夏最酷热的时节,柏油马路蒸腾着扭曲的热浪。
楚遥的烦躁感,随着盛夏的气温一路攀升,逐渐凝结成执拗的焦灼。
李秘书的反馈很快,却毫无用处。通过学校档案处查询到的齐雯联系方式,就是那个“空号”。而“齐生力量”实验室的公开联系电话,接通后对方依旧礼貌地表示“齐助理休假中,归期未定,不便透露更多信息”。
“不便透露?”楚遥站在窗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是的,楚总。对方口风很紧,只说这是私人休假,与工作无关,实验室尊重员工隐私。”李秘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小心翼翼。
“私人休假……”楚默念着这四个字,胸腔里的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一个刚毕业进入实验室的新人,会有什么需要彻底切断联系的“私人休假”?
这不合逻辑。除非……是她自己的要求。
她竟然做得如此决绝,如此彻底。
“知道了。”他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挂了电话。
办公室内冷气嘶嘶作响,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试图缓解莫名的窒闷感。失去掌控的感觉,越收越紧。
他从未想过,寻找一个本以为随时可以联系到的人,会如此困难。齐雯在他的认知里,一直是那个待在他划定的范围里,不会擅自离开的存在。
现在,这个存在不仅离开了,还抹去了所有痕迹,让他无从找起。
这种失控感让他极度不适。
接下来的几天,楚遥动用了自己私人层面的一些关系。他联系了或许与齐雯有联系的大学同学,甚至辗转找到了齐雯以前那位活泼室友林薇的电话。
得到的回应要么是“毕业后就没联系了”,要么是“雯雯说她换了号码,还没告诉我们新的”。
林薇更是语气惊讶地反问:“楚学长?你怎么会问雯雯的去向?你们很熟吗?”
这话精准地刺破了他们之间那见不得光的关系。
一无所获。齐雯就像一滴水,蒸发在了盛夏的喧嚣里。
期间,他因为一个合作项目,回了一趟海都大学。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那晚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往脑子里钻。她站在穹顶下,眼神亮得惊人,又熄灭得彻底,最后那个完美又破碎的微笑……
“楚遥学长?”一个略带惊喜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头,是学生会的一个干事,似乎比他低一两届,脸上带着仰慕和羞涩。
“真的是您!学长您怎么回学校了?”
楚遥压下翻涌的情绪,维持着表面的淡漠:“有点事。”
他目光扫过周围,心念微动,状似无意地问道:“最近有见到齐雯吗?”
“齐雯学姐?”女生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毕业典礼后就没见过了。听说她进了很好的实验室呢……学长您找她有事?”
“……没事。”楚遥移开目光,心底那点希望再次破灭,随后是更深的焦躁。他甚至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留下那个女生有些错愕表情。
每一次尝试,每一次落空,都在反复印证着那个事实——她真的走了,并且不想让他找到。
这种认知吞噬着他的神经。白天,他还能用高强度工作强行压抑;夜晚,回到空旷冰冷的公寓,那种无所适从的焦灼感变本加厉地涌上来。
他开始失眠。
有时他会站在酒柜前,倒一杯威士忌,却只是看着酒液在杯中晃动,毫无饮用的欲望。酒精无法麻痹那种清晰的“失去”。
他也会下意识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再也不会有回应的对话框。上一次,他发出了一条近乎命令的信息:【齐雯,回电话。】
依旧石沉大海,连已读标记都未曾出现。
这种彻底被无视的感觉,对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从来都是别人等待他的回应,何曾轮到他近乎可笑地对一个沉默头像发出无效指令?
愤怒和屈辱交织在一起。
他将手机摔在沙发上,屏幕撞击在柔软皮质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领带早已扯松,精心维持的冷峻形象在独处时出现了裂痕。
为什么?他一遍遍地在心里问。
就因为那句话?就因为那段关系的结束?
可那不就是他们之间规则吗?她不是一直表现得心甘情愿吗?为什么到最后,要用这种方式来反噬他?
他无法理解,而这种无法理解,加剧了他的挫败。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比如,实验室的压力?或者……有了别人?毕业季,分手季,开始新恋情也是最常见的戏码……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的眼神骤然阴沉。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和排斥感油然而生。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她是否开始了新的生活,她都不能用这种方式消失。
他必须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窗外,城市的霓虹彻夜不熄,映出他立在窗边僵直的背影。
盛夏的夜空无星,只有一片沉郁的墨蓝,压在城市上空,也压在楚遥骤然混乱而偏执的心上。
寻找陷入了僵局,但这绝不会是终点。他楚遥想要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以前是,现在……也必须是。
只是他尚未察觉,这种近乎偏执的“必须找到”,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控制欲,掺杂了连他自己都未曾辨识的情感。
而此刻,遥远的宁南镇,“心旅”旅馆的后院,齐雯正坐在秋千椅上,听着江宇即兴弹奏的吉他曲。
海风带着咸湿味拂过,远处传来隐约的海浪声,与她此刻的心境一般,带着微澜,渐趋平和。
她不知道,在海都市的盛夏夜空下,有人正为她最初的决绝,首次尝到了“求不得”的焦灼滋味。
这场由她开始的逃离,终将引燃一场跨越城市与海岸的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