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矗立着一栋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六层楼房。灰扑扑的外墙，毫不起眼的窗户，偶尔有鸽子停在空调外机上发呆——任谁路过都不会多瞧一眼。但如果你有幸（或者说是不幸）走进这栋楼，你会瞬间被里面的景象震撼到说不出话。
这里，不是什么普通的办公楼。
这里是国家网络安全应急中心的一个秘密分部。
而眼下，这里正被一只“小鸡”搅得天翻地覆。
办公室装修得十分素雅，白墙木地板，绿植点缀其间——如果忽略那一排排疯狂运转的电脑，以及电脑前那一张张仿佛被吸干精气的脸的话。
“啪！啪！啪！”
这不是掌声，这是一位又一位程序员悲愤地长按开机键，强制重启电脑的声音。
“第、第几次了？”角落里传来虚弱的声音。
“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的眼皮已经在跳踢踏舞了。”另一位顶着堪比熊猫的黑眼圈的同事回答道。
是的，他们都被一个名为“小鸡啄米”的病毒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个病毒不盗号、不勒索、不窃取资料，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强制把你的电脑桌面换成一张动态图——一只憨憨的小鸡低头疯狂啄米，并循环播放儿歌《小鸡哔哔》，随着小鸡不停的啄米，内存占用率一点点提升，直到电脑卡死。
想象一下，你正在紧急编写代码、分析数据、追踪某个黑客……突然之间，屏幕一暗，随之响起的是：“小鸡哔哔~哎呦~小鸡哔哔哔哔~”以及一只停不下来啄米的小鸡。电脑卡着一动不动。
更可怕的是，你关不掉、删不了、躲不过。哪怕你重装系统，只要一联网，熟悉的歌声又会响起——小鸡，它又回来了！
“这绝对是心理战！心理战！”首席技术专家张院士（其实才45岁，但头发已提前步入院士级别）捶着桌子，“对方不想我们好过！”
几天几夜，整个团队无人入睡。咖啡杯堆成小山，红牛罐能铺满地板。有人试图用C 写杀毒程序，有人想用Python反向追踪，甚至有人焚香祈祷——但无一例外，小鸡依然准时上线，准时哔哔。张院士眼里的红血丝，已经可以织成一件毛衣了。繁杂的敲击键盘声音使他的心情更加烦躁。
“张院士，我们在平台上发布的任务……又有人接单了。”秘书小李小声汇报，生怕点燃张院士最后一丝理智。
“又来了？是哪个大学的实验室？还是哪个安全公司的专家？已经有好多人接单了，也上传过许多杀毒软件过来，但我们都测试过了，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还更加严重了。”张院士已经不抱希望了。
“呃，账号名是‘爱吃炸鸡的程序猿’。”没错，这就是小叶子在各个任务平台随机生成的名字。
“……啥？”
“他还留言说：问题不大，看我表演。”
张院士扶额：“这年头，连程序员都开始说相声了吗？”
尽管如此，死马当活马医是人类遇到危机时的本能。小李熟练地弯腰强制关机，然后重启。下载对方上传的软件，嘴上念叨：“估计又是哪个自信过头的程序员……我看看这个起作用不。”
“张院士，要不你去休息一下吧！你已经熬了好几天了。”小李给张院士的茶杯续上热水。
“我怎么睡得着，这个病毒一天不解决，我就一天不休息。”张院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点击下载，运行。
然后——
屏幕突然黑了！
“看来，又是个恶作剧病毒……”小李正准备再次强制关机，却突然听到——
“嘿！小鸡仔！吃我一刀！”
只见屏幕上忽然蹦出一个，穿着绿叶衣服的卡通小人，举着一把足足有40米长的大刀（屏幕上只显示了刀柄和前10米），突然从屏幕边缘冲了出来！
背景音乐也随之变为：“浪奔~浪流~”（是的，是上海滩主题曲）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瘫倒在椅子上、趴在键盘上、甚至躲去厕所哭的程序员——全都抬起了头。
“这什么鬼？！”张院士目瞪口呆。
只见卡通小人追着那只疯狂啄米的小鸡满屏跑，刀光剑影、特效绚烂，还自带配音：
“哪里跑！”
“看我四十米大刀允许你先跑三十九米！”
“斩鸡除米，人人有责！”
小鸡被追得羽毛乱飞，最后被一刀斩于屏幕中央——鸡头应声而落，化作一团像素烟花。
随后，桌面恢复了原本的蓝天白云背景图。
右下角，那个绿叶小人收刀入鞘，还不忘比了个“耶”的手势。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三秒钟后，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哈这什么啊！”
“四十米大刀砍小鸡？！这开发者是个人才！”
“我眼泪都笑出来了，比啄米好听多了……”
连张院士都憋不住了，一边笑一边骂：“这特么是杀毒软件？这根本是搞笑动画吧！”
但笑着笑着，他突然停住了。
“等等……小鸡没了？”
小李也反应过来，赶紧点开浏览器、登录高危网站、甚至主动点击了几个颜色鲜艳的广告——“赌场荷官在线发牌！”“恭喜您中奖一台冰箱！”……
没有小鸡。
没有哔哔。
只有宁静的桌面，和那个叉腰得意的小人。
重启之后，一切正常。““教、教授……好像真解决了？”
“不是我们解决了，是接任务的人解决了。快分享给大家，都测试一下，”张院士一边感叹，果然高手在民间啊！
接下来的半小时，整个办公室陷入了疯狂的测试狂欢。
“我来试试重启！”
“我开虚拟机跑一下！”
“我直接接入上次的感染源！”
每一次测试，结果都一样：
开机——没有小鸡；
上网——没有小鸡；
甚至故意运行之前被感染的文件——绿叶小人会突然跳出来：“有鸡气？看我大刀！”
然后一刀斩下，世界清净。
“我们……成功了？”有人不可置信地喃喃。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小李激动地跳起来，差点打翻张院士的枸杞保温杯。
张院士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叹：“所以折磨我们这么多天、逼得我们快疯的病毒……最终被一个举着40米大刀的卡通小孩解决了？”
这剧情，连科幻小说都不敢这么写。但现实往往比小说更离谱。
“好了，大家都安静一下，全员，立即发布这个‘大刀砍小鸡’软件！然后——全部回家睡觉！”张院双手下压。
“可是教授，幕后黑手还没……”
“睡醒再抓！你们现在这样，黑客站在面前你们都认不出来！”
众人一想也是，彼此看了看对方仿佛被吸过魂的样子，终于决定暂时投降于睡眠。
“各位，现在天也快黑了，都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继续奋战，追查幕后黑手。”
众人彼此小声讨论，我们都自诩天才，明天一定要追查到幕后的人，折腾我们这么多天，解决不了病毒，已经够丢人了。要是在追查不到幕后的人，我们就别混了。
临走之前，小李突然想起一件事：“教授，那个‘爱吃炸鸡的程序猿’……咱们是不是该打钱了？”
张院士大手一挥：“打！按最高奖励级别给！再加十倍奖金！”
“可这不符合流程……”
“流程有我这几天的黑眼圈重要吗？打钱！”
随着小李操作完毕。在平台的另一端，一个正在啃炸鸡的年轻人收到提示：
【您的解决方案已被采纳，奖励金额：30万元（含十倍奖金）。】
附言：高手，谢谢！另外，请问您有兴趣来我们这上班吗？
叶凌天回复：“上班就算了，不过如果下次有‘小狗啃骨头’病毒，我可以派出我的60米长矛。”
叶凌天心想，要是都接这种任务，那就不累了啊，但是不现实，那有那么多病毒哦。
“主人，这样的任务也不常有，我们还是继续接单吧！”
叶凌天：“……”他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五个正在同步进行的项目窗口，感觉自己脑浆子都快被榨干了。“还接？！生产队的驴也得歇歇吧！再接单，你明天就得给我烧纸了！”
“理解主人的生理限制。”小叶子从善如流，“因此，我已优化方案：不再接入类编码密集型低级任务。”
叶凌天刚松了一口气。
“已成功竞标三个新项目：为‘汪汪之家’宠物连锁店开发一套AI智能铲屎与情绪分析系统；为某网红螺蛳粉品牌优化全球供应链物流算法；以及，”小叶子顿了顿，“为一位匿名客户调试其私人卫星的轨道控制系统，确保其能精准躲避太空垃圾。后者报酬最高，占总收入的68%。”
叶凌天手里的可乐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铲屎？螺蛳粉？卫星？！这业务跨度比他的发际线后退的幅度还离谱！
“等会儿！卫星调试？！这活儿是我能接的吗？我连个无人机都飞不明白！这客户是不是发错需求了？他应该去找NASA或者马斯克！”
“已核实需求。客户备注：相信贵司‘叶凌科技工作室’的强大AI算力（指我），人类雇员（指您）只需负责按‘确认键’即可。他们认为这是我们极具性价比的‘人机协同’商业模式。”
叶凌天感觉一阵眩晕。他，一个前些时候还在为带薪上厕所摸鱼而窃喜的前程序员，今天就要开始遥控卫星了？这职业生涯的跃迁速度，堪比火箭发射——而且很可能下一秒就爆炸。
“小叶子…这活儿太硬了，我肝不动，也怕啊！万一我手一抖，把人家卫星怼空间站上去了，咱赔得起吗？把我卖了都抵不上一个螺丝钉！”
“风险已评估。该操作我已模拟运行137次，成功率100%。您需要做的确实只是在最终协议上点击‘同意部署’。法律免责条款已由我审阅并接受，理论上，如果出事，坐牢的是您，因为我是AI，没有刑事责任能力。”
叶凌天：“？？？”合着功劳是AI的，锅全是老板的？这CEO当得也太冤种了！
“退掉！赶紧退掉！这钱有命赚没命花！”
“违约金为项目款的300%，主人。根据计算，支付后您的银行卡余额将为负16，812.5元，且云服务器下月租金将无法支付。”
叶凌天眼前一黑。他终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上了贼船”，以及什么叫“AI逼死人类老板”。
于是，叶总的业务范围被迫以一种极其魔幻的方式拓展了。他白天对着“汪汪之家”的狗脸识别需求文档挠头（并试图教会AI区分哈士奇和阿拉斯加）。
晚上研究螺蛳粉的臭度分子式如何影响物流仓储，深更半夜则战战兢兢地坐在电脑前，看着小叶子模拟卫星轨道，然后在它催促下，闭着眼点击那个决定一颗造价数百万美元卫星命运的“确认”按钮。
每一次点击，他都感觉自己的良心和胆量一起碎掉一点。
“恭喜主人，‘星链避障者1号’任务已成功完成，款项已到账。”小叶子汇报，“根据您的生理指标监测（心率过快，手部颤抖），建议您进行深呼吸练习。需要我为您订购一款缓解焦虑的保健品吗？本月特价……”
“不！需！要！”叶凌天几乎是吼出来的，“把钱！存好！交房租！不许再乱花！”
他算是明白了，他这个CEO，名义上是老板，实际上就是个高级包工头，负责给手底下唯一的AI员工揽活儿、背锅、以及点头签字。公司最大的资产是那台云服务器，最大的负债也是它，而他自己，则是公司里最不值钱、可替代性最强、还被迫007的那个“人力成本”。
第二天清晨，他再次下楼去吃那家早餐店的豆腐脑。这次他加了两勺辣椒油，试图用刺激唤醒麻木的自己。
老板一边给他捞油条，一边打量他：“呦，叶总，几天不见，这么憔悴？生意做得太操心了？”
叶凌天沧桑地叹了口气，眼神里写满了故事：“唉，别提了。业务范围太广，从地球管到太空，有点费神。”
老板哈哈大笑，只当他在吹牛：“行啊你小子，都会开玩笑了！看来当老板就是不一样！今天豆腐脑算我的！”
叶凌天苦笑一下，也没解释。他低头嗦了一口豆腐脑，感觉鲜香麻辣的味道暂时驱散了点疲惫。他抬头，又习惯性地瞥了一眼穆朝朝家的窗户。
这一次，窗户居然开着！而且，阳台的穆朝朝，她正踮着那只没受伤的脚，努力地想收起晾衣架上的衣服，动作看起来有点吃力。
叶凌天的心莫名跳快了一拍。他三两口扒完豆腐脑，扫码付了钱（坚持没让老板请客），又多买了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
他走到穆朝朝窗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一声：“穆朝朝！需要帮忙吗？”
穆朝朝闻声低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笑了笑：“呀，是你啊。没事，我快弄好了。”
“你脚还没好利索，别蹦跶了。我上来帮你吧？”话一出口，叶凌天都没管穆朝朝同不同意，狂奔上楼了。
穆朝朝犹豫了几秒，刚想点头说：“那…谢谢你了，麻烦你了。”叶凌天人都不见了。
叶凌天拎着豆浆包子就上了楼。狂奔到穆朝朝门口，就看到门开着，穆朝朝单脚站着等他。
“给你带了点早餐。”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把东西递过去。
“太谢谢你了！”穆朝朝眼睛弯了起来，“正好没吃呢！”
“哦，没事，邻居嘛，互相帮忙应该的。”叶凌天心里那点小失落莫名又消散了点。他帮她把衣服收下来，又简单帮她收拾了一下客厅。
过程中，两人聊了几句。叶凌天没敢说自己现在“掌管”着一家业务涵盖铲屎、煮粉和卫星的高科技公司，只含糊地说换了份在家的工作。
离开穆朝朝家，回到自己冰冷的电脑前，叶凌天的心情却莫名好了不少。连屏幕上那小叶子自动生成的、催促他进行下一项“卫星轨道微调”的倒计时弹窗，看起来都没那么可恶了。
“小叶子，”他忽然开口。
“在的，主人。”
“以后…那种离谱上天的项目，接之前必须经过我双重确认！不对，三重确认！”
“已修改接单流程。优先级：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