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训练场，热浪蒸腾，空气都带着滚烫的湿意，吸进肺里，灼烧着喉咙。
地表被炙烤得微微扭曲。
二班的新兵们全副武装，刚刚经历过一场毫无预兆的紧急集合，胸腔里的空气还没喘匀，就被班长王猛驱赶到了这里。
他们将要接受一项全新的训练。
静默警戒。
一个听起来就让头皮发麻的名字。
说白了，就是保持一个固定的持枪姿势，一动不动。
“都给我听好了！”
王猛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穿透热浪，刮过每个人的耳膜，带来一阵冰冷的战栗。
“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一尊尊石头雕像！”
他顿了顿，目光从每一张稚嫩又紧张的脸上扫过，那眼神里的压迫感，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没有我的命令，谁要是敢动一下，哪怕是眨一下眼睛，或者发出一丁点声音，后果自负！”
话音未落，王猛亲自示范了一个标准的持枪警戒姿势。
身体微弓，枪托抵肩，双腿稳稳扎在地面，眼神透过准星，锁定前方虚空的一点。
他整个人瞬间化作一块沉默的岩石，锐利的视线几乎要将前方的空气都割裂开来。
新兵们不敢怠慢，只能硬着头皮，有样学样地摆好姿势。
烈日当头。
没有一丝风。
死寂。
滚烫的汗珠从钢盔的内沿渗出，汇成一股股细流，蜿蜒着爬过紧绷的脸颊。汗水流进脖子，又痒又黏，让人发疯。汗水淌进眼睛，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视野都开始模糊。
但没人敢擦。
身上的作训服早已被汗水浸透，湿漉漉地紧贴在皮肤上，闷得人几乎要窒息。
每个人都能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蒸腾出的汗味，混杂着尘土和枪油的气息。
手中的95式自动步枪，在这一刻也露出了狰狞的一面。它的重量正一点点侵入骨髓，从最初的几公斤，变成了压垮神经的千斤重担。手臂的肌肉开始发出细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酸痛感如同无数只蚂蚁，在骨头里疯狂噬咬。
时间，被无限拉长。
这里的每一秒，都是一种酷刑。
苏凡咬紧牙关，口腔里泛起一丝血腥味。
他默默调动起脑海中那名为“空间感知优化”的能力。
瞬间，他对自己身体的感知被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维度。肌肉纤维的每一丝颤动，关节的每一个受力角度，身体重心的每一毫厘偏移……所有信息都化作冰冷的数据流，在他脑中清晰呈现。
他开始进行微调。
将身体的重心下沉零点五公分，让脊椎的受力更加均匀。
将左臂的夹角收紧两度，把步枪的重量更多地分摊到核心肌群上。
将双脚的站位外扩一公分，形成最稳固的支撑结构。
这些在外人看来毫无变化的调整，却让苏凡暂时从那无孔不入的疲惫和酸痛中，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但这也仅仅是喘息。
身体的极限就在那里，系统能优化过程，却无法抹消痛苦的本质。他的意志力，依旧在被这地狱般的煎熬，一点一点地消磨。
终于，有人撑不住了。
是瘦猴周浩。
他的身体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晃动，持枪的双臂剧烈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脱手。他试图挪动一下早已麻木的双脚，换一个能让他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
就是这个念头，给他带来了灾难。
“砰！”
一声沉闷的踹击声，炸响在死寂的训练场上。
王猛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周浩面前，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一脚狠狠地踹在周浩的小腿迎面骨上。
“谁让你动的？！”
周浩的脸瞬间扭曲，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他抱着腿，痛得龇牙咧嘴，几乎要倒在地上。
“报告班长……我……我腿麻了……”
“腿麻了？”王猛的嘴角咧开一个冰冷的弧度，“我看你是皮痒了！”
他猛地提高音量，对着整个二班咆哮。
“所有人加训十分钟！”
这道命令，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一个人犯错，全班受罚！
这就是军营的连坐制度。
残酷，不讲道理。
却也最能将“集体”这两个字，用最痛苦的方式，刻进每个人的骨子里。
新兵们的脸上，浮现出混杂着怨恨、无奈与恐惧的复杂神情。但没人敢出声，只能将这份新增的痛苦，默默地咽下去。
时间变得更加难熬。
没过多久，又一名新兵出了状况。
一滴汗水，恰好流进了他的眼睛。那股又咸又涩的刺痛感，让他本能地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抽气声。
“嘶……”
声音轻若蚊蚋。
但在王猛那猎鹰般的耳朵里，却清晰得如同炸雷。
“很好，还有人敢出声！”
王猛的脸上，那冰冷的弧度扩大了。
“看来，让你们站着还是太舒服了！”
他后退两步，目光再次扫过全班那一张张汗水淋漓的脸。
“全体都有！”
“原地高抬腿，预备——”
“起！”
命令下达，所有人的大脑都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在原地保持高抬腿的姿势，同时还要维持上半身的持枪动作，其痛苦程度，比单纯的站立要暴增十倍不止！
新兵们的脸上，瞬间写满了绝望。
双腿的肌肉在发出撕裂般的哀嚎，身体的平衡被彻底打破，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地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狼狈地倒下。
“报告班长……我们……”
终于有人忍不住，想要开口求情。
“闭嘴！”
王猛的咆哮打断了他。
“谁再敢多说一个字，加训半小时！”
这道命令，不容置疑，彻底粉碎了所有人最后一丝侥，幸。
极度的疲惫。
深不见底的恐惧。
所有新兵，包括苏凡在内，都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他们被迫体验着军队这种近乎野蛮的训练方式，被迫理解着什么叫作绝对的服从。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
他们的身体早已麻木，感官变得迟钝。
唯一支撑着他们的，只剩下最后一点不愿倒下的意志。
苏凡的脑海中也逐渐变得空白。
他不再去计算，不再去分析。
“空间感知优化”带来的数据流，也变得模糊而混乱。
他只是死死地守着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这不只是身体的磨砺。
是意志的淬炼。
一个念头，在痛苦的尽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只有在这种极限的压力下，才能将一块凡铁，敲碎，重组，锻造成一块真正的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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