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毅晋升八级工。
这五个字,比惊雷更炸裂,比寒潮更迅猛,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碾过了整个四合院。
消息不是传递的,是引爆的。
从第一个得知消息的工友回到院里,那尖锐到变调的嗓音划破黄昏的宁静开始,整个院子就彻底沸腾了。
这不是升职,不是涨薪,这是封神!
在这个工人阶级拥有至高荣誉的年代,八级工,就是活着的传说,是行走的技术丰碑。
是神坛上,唯一的那尊金身!
贾张氏的房门“砰”地一声关死,隔绝了外面鼎沸的人声。
屋里,她一屁股瘫坐在床沿,肥硕的手掌狠狠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下,又一下。
不是愤怒,是悔恨。
悔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悔得胆汁都泛着苦水涌上喉头。
她眼前晃动的,全是江毅那张年轻却淡漠的脸。
当初为什么要猪油蒙了心去招惹他?
为什么没让贾东旭跪下去抱着那条大腿?
那不是大腿,那是通天的巨柱!
全京城最粗的那一根!
现在,这根巨柱,亲手将他们一家,碾进了泥土里。
隔壁院,三大爷阎埠贵背着手,站在窗前,听着院里越来越高的欢呼声,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冷汗之后,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庆幸自己最后关头,那点算计终究被远见压倒,把儿子送了过去。
否则,错过的不是一个八级工的师父。
错过的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一个由江毅开启,而他阎家,险些被甩下去的时代!
夜幕降临,江毅自掏腰包,院里灯火通明,流水席直接摆开。
长条的桌子从院子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肉香、酒香混杂着喧嚣的人声,让整个95号院,成了整片街区最热闹的焦点。
这一次,根本不用江毅开口。
何大清把食堂的钥匙往腰上一挂,亲自带着傻柱,把压箱底的硬菜一盘盘地往外端。
红烧肉肥而不腻,色泽金红。
干烧鱼外酥里嫩,香气扑鼻。
刘海中和阎埠贵两个人,活像一对尽孝的亲儿子,围在江毅身边,抢着倒酒,抢着布菜。
那份热情,那份谄媚,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酒是好酒,话是好话,气氛在酒精的催化下,达到了顶点。
“咚!”
一声闷响,让喧闹的院子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何大清。
他不知何时,端着一个海碗,满满一碗白酒,重重地墩在了江毅面前的桌子上。
碗沿的酒水,被震得泼洒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溅起点点晶莹。
他喝得满脸涨红,双眼却亮得惊人。
他没有看别人,目光灼灼地锁定着江毅,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自己坚实如铁的胸膛上。
“小江!”
他声音洪亮,盖过了所有杂音。
“不!江师傅!”
他自己纠正了称呼,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以前,是我何大清有眼不识泰山!”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半个儿!”
这句话一出口,满院哗然!
何大清却不管不顾,他挺直了腰杆,声音提到了最高。
“我何大清今天把话撂在这儿,当着全院爷们儿的面!”
“等你老了,动不了了,有我何大清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我给你养老送终!”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掷地有声!
整个院落,死寂了一瞬。
在这个“养儿防老”的观念,如同天经地义一般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年代,一个外人,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做出这样的承诺,需要何等的胸襟与义气!
这不是一句酒话。
这是一个男人,用自己后半生的尊严,许下的誓言!
江毅心中一股热流涌过。
这股热流,冲散了这段时间以来,围绕在他身边的算计与冰冷,带来了一丝久违的,纯粹的温情。
他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端起了桌上那只同样沉甸甸的海碗。
“好!”
一个字,万钧之重。
“何师傅!就冲您这句话,以后您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砰!”
两只大海碗,在半空中重重相撞,发出一声清脆而厚重的鸣响。
江毅仰头,喉结滚动,一碗烈酒,尽数入喉!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下一秒,排山倒海般的叫好声和掌声,轰然炸响!
这掌声,为江毅的成就,也为何大清的仗义!
人心所向,不过如此!
然而,在这片热烈的声浪无法触及的角落。
那间曾经象征着权威与尊严的一大爷屋里。
死寂。
易中海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桌前。
他没有点灯。
窗外投进来的光,将他佝偻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冰冷的地面上。
外面的每一声欢呼,每一句叫好,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他的耳朵,扎进他的心脏。
何大清那句刺耳的“养老”宣言,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反复抽打在他这张老脸上。
养老。
他盘算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机关算尽,就是为了这两个字。
他考察过贾东旭,扶持过傻柱,用“道德”和“规矩”编织了一张大网,试图为自己的晚年,寻一个最稳妥的保障。
可到头来呢?
众叛亲离。
无人问津。
他最看不起的那个毛头小子,那个他眼中毫无规矩、自私自利的年轻人,却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将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摆在了桌面上。
然后,所有人都靠了过去。
人心,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赢走了。
巨大的反差,无尽的失败,化作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疯狂地啃噬着他的理智与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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