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光景,像是被温水浸泡过的老照片,透着一股安稳踏实的暖黄色调。
日子平淡,却不寡淡。
秦淮茹骨子里就是个闲不住的女人,一双眼睛总能找到活儿干。她看着江毅每天在厂里耗尽心力,回来时眉宇间总带着一丝疲惫,那颗心便疼得紧。
疼,就要用行动来表示。
她把自家门前那片巴掌大的空地给拾掇了出来,用铁锹一下下翻松了板结的泥土,手指被磨出了血泡也浑不在意。她从娘家要来了菜籽,细细地撒进垄沟,每日里提着水桶,像是伺候月子一样精心照料。
泥土的回报最是诚实。没多久,一排排小白菜就冒出了嫩绿的头,翠生生的,挂着晨露,在初夏的阳光下泛着喜人的光泽。
秦淮茹每天最高兴的事,就是蹲在菜地边,看着它们一天天长高、变壮,心里盘算着再过几天就能掐了嫩叶,给江毅炒一盘肉末青菜。
这份宁静,却被一阵突兀的扑腾声彻底撕碎。
这天下午,日头正懒。许大茂家那只出了名不下蛋、专搞破坏的老母鸡,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挣脱了脚上的绳子。它在院里耀武扬威地巡视一圈,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了江毅家那片绿油油的菜地。
它一头扎进去,尖利的喙和爪子成了最凶残的武器。啄、刨、抓、挠!
青翠的菜叶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鲜嫩的菜心被啄得稀烂,好好的几垄菜,转眼就成了一片狼藉的战场。
恰在此时,傻柱提着饭盒,哼着小曲儿从厂里回来。
刚一进院,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片菜地,他知道是秦淮茹费了多大心血才弄出来的。在他心里,江毅和秦淮茹早就不是普通的邻居,而是他何雨柱认定的亲兄嫂。
护着自家人的本能,瞬间点燃了他脑子里那根最粗的引线。
一股滚烫的血气直冲头顶!
“孙子!”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震得院里嗡嗡作响。
“许大茂你个狗娘养的!给老子滚出来!”
傻柱扔了饭盒,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大步流星地冲了过去。
闻声出来的许大茂刚探出个头,还没看清状况,就被傻柱一把揪住了衣领。
“何雨柱你疯了!你他妈放手!”
“我放你奶奶个腿儿!”
傻柱眼睛通红,根本不听他辩解,一记老拳就抡了过去。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拳脚相加,叫骂声、撞击声混成一团,整个院子顿时炸开了锅。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快拉开啊!”
邻居们纷纷跑出来,却没人敢上前。
就在这混乱的顶点,一个沉稳而带着官腔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易中海背着手,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他眉头紧锁,脸上挂着一副“我很不满”的威严表情,仿佛是来处理国家大事的领导。
“住手!”
他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都给我住手!成何体统!”
傻柱和许大茂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拉开,两人都挂了彩,呼呼地喘着粗气,仍旧用眼神凶狠地撕咬着对方。
易中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首先定格在了傻柱身上。
他板起那张老脸,训斥的口吻像是长辈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顽童。
“傻柱!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又动手打人?”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责备。
“为几颗白菜,值得吗?啊?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动手,你这暴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一番话,轻飘飘地就给事件定了性——傻柱脾气暴,为点小事打人。
教训完傻柱,他的视线才转向许大茂,脸上的严厉瞬间消散了七八分,语气也变得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
“大茂,你也有不对的地方。自家的鸡,要管好嘛。”
他顿了顿,摆出一副公正无私的架势,给出了他的最终裁决。
“这样吧,我看也别伤了邻里和气。你赔给江家两毛钱,这事,就算了了。”
这番话一出口,院里明事理的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明面上,这是各打五十大板,谁都罚了。
可细品之下,那屁股简直歪到了天边。他不仅把动手打人的主要责任全扣在了傻柱头上,更是用“两毛钱”这种侮辱性的价格,暗中指责江毅和秦淮茹小题大做,为了几颗不值钱的青菜斤斤计较,格局太小,不大度。
许大茂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挤出几分委屈。
傻柱却当场就炸了。
“两毛钱?!”
他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指着易中海的鼻子吼道。
“你打发要饭的呢?我嫂子那是辛辛苦苦种的!你……”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不响,却异常清晰,带着一股子穿透人心的冷意。
“一大爷这话,说得可真有‘公道’啊。”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院里所有的嘈杂。
众人齐刷刷地回头。
只见江毅刚下班回来,正站在月亮门下。他身上还穿着厂里的工装,手里提着饭盒,脸上不见怒气,嘴角反而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弧度,比冬天的冰碴子还冷。
他迈步走进人群,人们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他没有先看任何人,而是径直走到那片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菜地前,蹲下身,捡起一截被啄断的菜心。
他的目光在菜地里停留了片刻,随即缓缓起身,视线如同两道实质的利刃,扫过一脸心虚的许大茂,最后落在了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易中海身上。
“菜,确实不值几个钱。”
江毅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我媳妇弯了多少次腰,提了多少桶水,费了多少心思,才让它们长出来。别说是几颗白菜,就算是我媳妇种的几根草,那也是她的心意,谁都不能糟蹋。”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平静的语气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的心坎上!
“但是!”
“菜是小事,这院里的规矩,却是大事!”
“今天,许大茂家的鸡,因为没人管教,就敢跑到我家的菜地里撒野!”
江毅向前一步,目光死死地锁定着许大茂,声音陡然拔高!
“那明天,它是不是就敢飞到咱们的饭桌上拉屎?!”
这番话,粗俗,却掷地有声!
它瞬间将一个邻里间的口角,上升到了整个大院的公共秩序和所有人的切身利益层面!
院里的邻居们瞬间被点燃了,纷纷点头。
“对!江师傅说得对!”
“这不管教可不行,今天上菜地,明天就敢进屋了!”
江毅不再理会众人,转而逼视着易中海,一步步将他逼到了墙角。
“一大爷,您是院里的长辈,是咱们信赖的管事人。主持公道,可不能光是和稀泥,息事宁人!”
“这件事,今天,此时此刻,必须给我们家一个说法!给院里一个规矩!”
强大的气场,无可辩驳的道理,还有全院邻居们支持的目光,像三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易中海的身上。
他的老脸,先是发白,随即涨得通红,最后变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江毅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
在江毅的逼视下,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被迫改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江毅说得对……是……是得有个规矩。”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转向许大茂,将所有的难堪和怒火都发泄了过去。
“许大茂!你,不仅要按照市价,赔偿江毅家所有的白菜损失!还要当着全院街坊的面,给秦淮茹同志,正式道歉!”
“并且!你要保证以后管好你家的鸡!如果再有下一次,这鸡,就直接炖了,给大家伙儿加餐!”
最终,在全院的注视下,许大茂再也不敢耍滑头,只能灰溜溜地赔了钱,又对着秦淮茹鞠躬道了歉。
一场由一只鸡引发的闹剧,才就此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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