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仪并没有干等着。
在推测出他们可能上当受骗后,她就开始另想办法。
他们目前唯一的优势就是,她还活着的事,暂无人知晓。
只要利用好这一点,他们完全有机会反败为胜。
因而在郑守墨交代,郑行之真正心仪的人是苏见薇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也不是难过,更不是追究他们是从何时开始的,又是谁先勾引的谁。
而是瞬间推断,一个倚仗陶氏才能活得体面的人和一个父亲、母亲几次登门才为他结下与陶氏亲事的人,两人真心相爱也好,暗度陈仓也罢,必只能偷偷摸摸。
偷偷摸摸就少不了有书信往来。
一个想取她而代之,一个想另娶之的人,既想除掉她,必经过一番周密的谋划。
往来的书信中,极有可能就有他们谋划的证据。
以郑元方的狠辣,苏见薇敢这么算计郑行之,还能活得好好的,证明这些书信她藏得极好。
只要找到这些书信,郑元方的一切计谋,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让阿贵前去转告崔述,让他立刻带陶衡回陶氏后,陶令仪也没有闲着,在说服崔夫人后,她带着六名银刀卫,悄然离开刺史官舍,先一步回了陶氏。
女狱的大火,几乎烧红了浔阳的半边天空。
谁都知道,在那样的大火下,她不可能还活着。
但她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了。
陶氏的下人看到她,以为见了鬼,无不惊得四散逃窜。
陶令仪也不解释,带着银刀卫循着记忆穿廊过院,很快就到了陶杜氏和苏见薇的院落。
吩咐银刀卫将两个院落的仆妇与婢女都赶出来,守好两院的大门,没她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入后,陶令仪将两院的掌院与内知叫到跟前:“母亲和阿薇不在家期间,有谁进过这两个院落?”
她没有问有没有人进过,而是直接问有谁进过,借此给她们心理施压:她什么都知道,谁都别想蒙混过关!
几个掌院和内知看到她,虽害怕,神色却多有喜悦,听她这么问,陶杜氏院子里的掌院周蒲英抢先答道:“也就三房的二小姐来过。”
三房是小姑娘从祖父那一支。
三房二小姐叫陶砚秋,比小姑娘小一岁,同苏见薇一般大,是族中与小姑娘关系最要好的姐妹。
苏见薇跟着她娘刚来陶氏那会儿,陶砚秋还很替小姑娘仇视了苏见薇好一阵子。
若没有记错,在她和崔述、谢临舟商议对付郑元方的时候,陶砚秋还在江州府,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明知道陶杜氏和苏见薇不在家,还往她们的院落来?
陶令仪心底隐隐生出个不好的想法,面上却不显:“她来做什么?”
周蒲英是陶氏的家生子,早年是陶令仪生母身边的内知,因做事细致周到,陶杜氏嫁过来后,陶衡便提拔她为掌院,留在了陶杜氏身边调用。
陶杜氏虽待她不错,但周蒲英心里依旧只认陶令仪的生母为夫人。
陶令仪的死讯传回府中,周蒲英想到病故的前夫人,很是哭了几场。
如今看她还活着,虽言行举止与以往大相径庭,却并不多想,只一五一十地交代道:“三房二小姐说,她早就说过,苏小姐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就是她害死的小姐。还说,苏小姐已被崔大人关押起来,她得赶紧找到她们害死小姐的证据,好为小姐报仇。”
陶令仪顾不得追问她们为何不拦着她,已飞快地朝着三房赶去。
陶砚秋不在。
从叔父、从叔母也不在。
陶令仪拎住她院子里一个婢女的衣襟逼问,得知他们前日夜里随着陶衡去了江州府后,至今还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陶砚秋在陶杜氏和苏见薇的屋中搜寻到证据后,就立刻离开了陶氏!
陶令仪气急败坏!
疾步赶回陶杜氏和苏见薇的院落,指使一名银刀卫赶紧去通知崔述,让他派人拦截后,陶令仪又将周蒲英叫到了跟前:“陶砚秋拿了什么证据?”
周蒲英听她往日都是叫二妹妹,如今却直呼起了陶砚秋的名字,料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赶紧道:“似乎是一些书信,她说要拿着交给崔大人,我们就没人拦着。”
主要还是陶砚秋和陶令仪的关系向来亲近,她气势汹汹地冲回来,张嘴就是对陶杜氏与苏见薇害死陶令仪的咒骂,谁也不会想到她是在做戏!
“她在哪里翻到的书信?”陶令仪心底的怒意已如烈火烹油,却极力按耐着,边问边往陶杜氏的院子里走。
陶砚秋翻找证据的时候,并没有背着她们。周蒲英跟着她进了屋,从床底搬出一个被砸了锁的小匣子。
匣子里收着好些贵重的金玉钗饰,还有一捧金瓜子。
将钗饰与金瓜子都拿出来后,按一下匣壁凸起的虎头,立刻便有暗盒弹出来。
只可惜,暗盒已经空了。
“这匣子是夫人成亲的时候带过来的,一向看得很紧,从不叫我们乱碰。”周蒲英已明白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懊恼之余,还是实话实说道,“三房二小姐过来的时候,说是要为小姐报仇,翻了别处,什么也没有找到后,我就,我就把这匣子拿给了她。”
“藏在这里面的书信,你看过吗?”气到极致,陶令仪反而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再气也于事无补。况且,她们也是为了给她‘报仇’,才被陶砚秋利用。
周蒲英摇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里面还藏着书信。”
将匣子扣上,陶令仪又起身去了苏见薇的屋里。
苏见薇屋里的书信,也早就被陶砚秋拿走。
但陶令仪认为,以苏见薇和郑行之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真有书信往来,苏见薇绝不可能全藏一处。
一定还有漏网之鱼。
陶令仪开始在屋里翻找。
“瑗瑗。”
陶令仪翻得太过专心,并没有听见。直到激动与狂喜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才回过头。
“瑗瑗。”陶衡疾奔过来,伸着双臂,想要摸一摸她,对上她漠然的目光,双臂一僵,“瑗瑗,我是父亲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说得极为小心,嘴唇打着哆嗦,脸上挂着眼泪,胡子拉碴,头发银白,身上的衣裳也满是泥点子。
说不动容是假的,但……
陶令仪可没有忘记,正是因为他的‘抛弃’,小姑娘才撞墙自尽。
如今想要还小姑娘清白,必须要他的配合。
家族利益与小姑娘,他只能选择一个。
小姑娘已经被抛弃过一次,她不能再让小姑娘被抛弃第二次。
想要不被他再次抛弃,只能利用他的愧疚。
陶令仪冷着心肠,收回目光,继续翻找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