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虎视眈眈的众魔齐刷刷跪了下来，磕头谢罪后四散开来。
刚才给闻望月送饭的侍女，也再次恢复了那崇拜的眼神，望着齐天云的身影恋恋不舍地离去。
诡异，太诡异了。
闻望月实在搞不懂他们行为的逻辑是什么，只能默默缩在齐天云的脚边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她是女主角没错啦，但现在的情况来看，闻望月还是有点胆怯的。
但就算到了如此境地，闻望月也还是没有责怪系统——不管怎么样，至少带着她从舅舅身边逃走了，这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齐天云见众魔退散，才弯下腰，伸出手，将手上已经冷却的血液一点点抹在了闻望月的脸上。
瘦巴巴的枯黄小脸沾上黏糊糊的血迹，闻望月往后撤了撤，嫌弃地想要擦干净，却发现反倒抹得更均匀了，只能委屈地不再动作。
齐天云看着闻望月这副模样，笑得乐不可支。
他身体仍然虚弱，踉踉跄跄地又跌坐到地上，头靠在膝盖上微弱的喘息，努力攫取着周围一切能让他感到好受的物质。
比如闻望月。
“你……”闻望月歪歪脑袋看着眼前的齐天云，紧张地刚要说些什么，就见他突然伸出手，一把将自己放进了怀里。
闻望月小小一只，瘦巴巴的靠在齐天云的身上，像是个小挂件。
“这么乖，怎么不跑？”齐天云把下巴搁在闻望月的肩膀上，突起的骨头咯人，但齐天云很明显没有松开的打算，“吃饱了吗。”
闻望月挣扎着抬起脑袋，枯黄的头发扫过齐天云的侧脸，就像是一把干草。
“你怎么了呀？”闻望月小声问。
齐天云动作没变，声音倒是轻了下来，他开口语气懒洋洋：“被人暗伤了，你要是想杀死我，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
杀死他？
闻望月瞳孔一缩，呼吸急促起来。
‘杀’这个字对她而言简直和舅舅一样吓人。
杀了就会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闻望月常去后厨偷吃，便能看见他们杀鸡杀鸭，看见那些鲜活的生命被割开喉管后一点点挣扎着失去生机。
这对于闻望月而言太恐怖了。
她才不过五岁多，还是嫩芽般的年纪，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母亲，其次就是好好活着。
死亡还是生命，这种沉重的议题在闻望月看来飘渺虚无的可恶，她希望任何人都别死，别在痛苦中挣扎着逝去。
系统也检测到了闻望月此时的不安，主动开口安抚：“别怕，阿月，你不会有事的，你是女主角，我会尽力保护你的！”
虽然它的保护微乎其微，甚至于闻望月死了的话，他也得跟着消散。
齐天云见闻望月久久不回应，这才支起脑袋，侧头看了她一眼。
闻望月也转过头，温热的鼻息扑在齐天云的脸上，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齐天云，忽而举起双手。
齐天云眸子微凝，随时准备着一击毙命。
但那枯瘦如鸡爪的小手却只是颤巍巍地放在了他渗血的侧脖颈，像是试图捂住。
“不杀，别死。”闻望月小声说，“你要活着被我打败才行。”
齐天云一怔。
真是……奇怪的小孩。
闻望月被齐天云抱着一路走到了一所残存的房子，魔殿已经被那道爆炸毁得差不多，无法入住，只能先随意找个空房住下来。
魔域确实和外界流传的一般，是个不被教化的野蛮之地。
他们现在所住的一切建筑，大多都是几百年前来到魔域的人族修士建造，但在他们建成之后，残忍的魔族将他们全都杀害，霸占了他们的劳动成果。
也正因为如此，大多数魔族都只是满脑子只想着血腥、野性、暴力，对于修建房子，制作美食等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就是魔殿里的一些家具，都是魔物们外出人界时顺手抢来的。
闻望月看着周围黑黢黢脏兮兮的房子，嘴角抽了抽。
嬷嬷和舅舅平时给她分配的睡觉的地方也大多是府里最脏最差的柴房，但就算这样，也比不过此时眼前的脏乱差。
系统也被震惊了，啧啧称奇：“我还以为魔殿就够破的了。”
魔殿外表看上去倒是恢宏大气，走进去一瞧就跟毛坯房似的，唯一精致点的还是先前齐天云泡澡时的灵泉。
齐天云将闻望月随手丢在地上，自己则伸手掐了个决，原本还脏兮兮的环境霎时间焕然一新。
这是修士们的术法，魔族大多数只会进攻。
闻望月张开嘴，哇了一声，语气惊喜。
齐天云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许，随意从旁边的垃圾堆里翻翻找找出个板凳，施决弄干净后扔到了闻望月的旁边。
“坐着吧。”齐天云的声音懒懒。
等再过会的功夫，就没机会坐着了。
栾天宗还有账没平完，只怕是还要来找他的麻烦。
想到这里，齐天云的眸子暗了暗，垂下的长长眼睫遮盖了他的神色。
闻望月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坐下，默默瞅着齐天云。
她看过了齐天云刚才那么狼狈的模样，心里对他的反感竟然消散了不少，反倒多了一点同情。
那些人明明看见这个大坏蛋受伤了，也不帮帮他。
没有一个人喜欢他，大坏蛋也挺可怜的。
闻望月想到这的时候，竟奇迹般地升起一点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感。
她也没人喜欢，舅舅嬷嬷和府里的任何人都不喜欢她。
要是娘在的话，或许她就有人爱了，可是娘不见了，她找不到娘。
眼睛一热，闻望月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齐天云流眼泪。
齐天云：“？”
他没干啥吧。
齐天云嘴角一抽，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闻望月的眼泪，温热的泪水落在他的指尖，留下一点灼人的温度。
齐天云的心情仿佛有随着这滴泪水变得莫名起来，他抿唇，开口的声音低沉下来：“为什么不高兴？”
烦躁的感觉翻涌。
谁让她不高兴，都杀了。
闻望月伸出手一抹眼泪，张嘴先是哭腔，抽抽噎噎地说着：“你……你好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