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有什么用!”
于芳粗暴地打断她,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市侩的精明和冷酷,
“你王叔叔每年在我们家花多少钱打牌你清楚吗?现在他被关进去就少了一个大客!被人摸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真不懂事!一点都不会为家里着想!”
妇女的眼里闪着憎恶与怨毒:“早知这样,我当初又何必生你?赶快找个人把你嫁出去,换笔彩礼好给你弟弟买套房才是正经!”
屠黎在暗地里轻轻一挑眉,突然感受到了桶儿说的“尤其是你母亲于芳和弟弟屠耀祖,将成为持续制造麻烦、激化矛盾的主要源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屠梨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带着卑微的祈求:
“可是……妈,弟弟还在上初中,现在买房还不急吧?我、我想上大学,通知书都寄过来了,我……”
少女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上学?!”于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尖利得刺耳,
“我们家哪里有钱供你上学?养你这么大,还不知道孝顺父母!你弟弟上周回家还知道给我带个鸡蛋!你呢?你给家里带回来什么了?光想着往外跑!”
“鞋子?”屠梨小声反驳,“我上周不是给您买了一双新鞋吗?”
“鞋子?”
于芳嗤笑一声,满脸嫌弃,“那鞋子颜色难看死了!又不能吃!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穿上离你远点?你弟弟还知道我是不是饿了才给我留鸡蛋,你呢?你就是对这个家不上心!天天就想着去上大学!心都野了!”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戳到屠梨的脑门,“都说养女儿不值钱,长大了就往外跑。你好好待在屋里帮忙,早点给你弟弟存钱买房才是正经!读书?做梦!”
同病房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看向屠梨的目光多了些同情,看向于芳的则带着不赞同。
于芳察觉到周围的目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找到了表演的舞台,猛地一拍大腿,眼泪说来就来,开始了她最擅长的撒泼哭诉,堪称一条龙:
“哎呀!大家伙儿都来看看,给我这个老婆子评评理啊!我哪里对她不好了?供她吃供她穿,她倒好,害得她爸断了手,现在还想着抛下我们老两口去上学!”
“哎呀……我命苦啊!养出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做父母的又能怎么办呢?就让她爹在医院里没人管,死了算了……”
她一边哭嚎,一边偷瞄着周围人的反应。
“就是啊……怎么这么自私,父母都这样了还想着上学……”
“真可怜,这女儿也太不懂事了,这可是亲爸啊!”
“上学耽误两天不碍事,家里人才是最重要的,还是等你爸好些了再去吧……”
不明真相的人们被于芳的哭诉带动,七嘴八舌地开始数落“劝解”屠梨。
屠梨冷眼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看着于芳那拙劣的表演和周围人被愚弄的嘴脸。
病床上的屠建国也努力睁着眼,用怨毒又带着一丝得意和笃定的目光盯着她,仿佛吃准了在医院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她不敢再对他怎么样。
演?屠梨心想,谁不会?你疯,我比你更疯!看看谁能豁得出去!
就在一片指责声中,屠梨突然也笑了,那笑容空洞又绝望。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猛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
正是之前医院里那把,刀尖毫不犹豫地抵在自己纤细的手腕上!
“对……都是我不好……”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崩溃边缘的歇斯底里,眼泪汹涌而出,与刚才的冷静判若两人,
“我没用……没用给家里挣到钱……不是男孩……我也不想啊!我死了算了!我重新投胎成男孩!让妈妈重新爱我一遍!”
她一边哭喊,一边作势就要用力划下去!
“你干什么!”
于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尖叫起来,也忘了哭诉,“你还委屈上了?我说错了吗?这几年谁对不起你了?”
“没有人对不起我,是我……是我太没用了……对不起父母……”
屠梨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自厌,手腕上的刀尖微微嵌入皮肤,一道浅浅的血痕渗了出来,
“我……我这就去……死了干净……”
屠梨猛地扬起手!
谁会真割啊?屠梨心想,但在这个操蛋的世界,谁弱谁有理,只要我比你更惨,看谁还敢道德绑架我!
“住手!”病房里顿时一片混乱,有人惊呼,有人想上前阻止。
于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屠梨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这样像什么样子!丢人现眼!这几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没给家里拿钱就算了,现在还学会用死来威胁父母了!你……”
“可是我明明给家里拿钱了啊!”屠梨猛地打断她,声音凄厉,带着控诉,
“上个月!弟弟要买平板,六千多!全是我拿的!那些钱是我在奶茶店打工三个月,天天站到腿肿才存到的!”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病房里的其他人,仿佛在寻求一丝公正:
“还有……上上个月,爸爸说肩颈疼,我给他买了个理疗仪,两千块!妈妈,您当时怎么说的?您说我浪费钱!买这些没用……还不如给弟弟新买个游戏键盘!”
她越说越激动,身体因为极度的委屈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可……可是我已经没钱了啊!我身上唯一的五百块也昨天给您了!我这半年……天天吃泡面,已经半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了!”
她扯了扯自己洗得发白的旧T恤,声音哽咽,“妈……我真的把钱……全都给你们了……我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没钱那是你没本事!”于芳被当众揭短,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吼回去,
“你和你弟弟能比吗?他是要考清北的人!你一个女……”
她猛地刹住车,但话里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周围人的目光瞬间变了。同情彻底倒向了屠梨,看向于芳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齿。
“算了算了,你女儿这不是也挺懂事的吗?钱都给你们了,孩子都没钱吃饭了,你们当父母的也不能硬逼啊!”一个病人家属忍不住开口。
“就是!这姑娘看着才高中毕业吧,能打工给弟弟买几千块的平板,给爸爸买理疗仪,够孝顺了!”
“要是我家闺女,考完试早跑出去旅游了,哪还管家里帮不帮忙?”
“老姐姐,你这心也太偏了!儿子是宝,女儿就是草啊?”
风向瞬间逆转。于芳没想到自己精心营造的“受害者”形象顷刻崩塌,反而成了众矢之的。
她脸上挂不住,泼妇本性彻底爆发。
“哎呀——我不活啦——!”
于芳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开始嚎啕大哭,双手疯狂拍打着地面,发出“啪啪”的巨响,
“你这个不孝子啊……可怜我养你这么大,现在翅膀硬了,不管我们家的死活了,要死啦——要死啦——!”
“还有没有人管管啊——天老爷啊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养的女儿是讨债鬼啊!”
“我是打不得骂不得,可怜见的,来个人帮帮我和老头子吧,她爸为她断了手,我们家的顶梁柱垮了,这可怎么活啊——天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