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婉风沉 > 第48章 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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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怀疑什么不重要。”皇帝打断他,语气森然,“重要的是,他们快要藏不住了,你们此番,算是替朕又撬开了一道缝。”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雨后初霁的天空:“听爱卿,你当前的要务是安心养伤,婉儿,”他转向她,“朕将他交给你了,务必让他尽快好起来。”

“至于那些暗流……”皇帝的声音冰冷而充满力量,“且让他们再蹦跶几日,日后……朕一并清算。”

说完,他不再多言,起身离去。

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阳光依旧温暖,却沾染了一丝山雨欲来的凝重。

听风吟看向婉儿,眼中满是忧虑。

婉儿替他掖好被角,眼神平静却坚定:“朝堂之事,自有皇上圣断,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绝决。

听风吟望着她沉静的眉眼,心中的波澜渐渐平息。

他轻轻反手,极其虚弱地、试探性地握住了她放在榻边的手。

婉儿微微一怔,却没有抽回。

窗外,暖意洋洋。

而窗内,共同历经生死考验的情感却在无声流淌,成为那无声暗流中最坚实的依靠。

白玉堂静室内的药香和室外的暖阳,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开。

皇帝离去时带来的那份沉重,并未随之消散,反而如同阴云般缓缓沉淀下来。

听风吟服了药后再度沉沉睡去,呼吸虽仍微弱,却总算平稳。

周婉儿仔细替他掖好被角,方才那片刻的温存与安宁,已被皇帝带来的消息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明净的蓝天,心头却压着一块巨石。

太后倒台之象已现,却并非终结,反而更像是捅开了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

果然,当日下午便有了映证。

首先是一位须发皆白、身着超品国公朝服的老宗亲,杵着先帝御赐的鸠杖,几乎是被内侍搀扶着,“闯”到了紫宸殿外,声泪俱下地请求面圣。

他口口声声说“家丑不可外扬”、“陛下当以孝道治天下,岂可因些许钱财之事幽禁母后?如此岂不寒了天下臣民之心?”

紧接着,几位素以“清流”、“直臣”自居的御史大夫,联名上了一道措辞“恳切”的折子。

折子的字里行间无不围绕着“孝道”、“皇室体面”做文章,看似劝谏,实则颇有向皇帝施压之意。

“太后纵有过失,不过是些许钱财之事,今其在宫内思过便可,不用如此兴师动众、查抄宫闱,甚至掀起佛座,此举恐动摇国本,令天下非议,非明君所为。”

他们绝口不提那四十万军饷,更无视“镇国”二字背后的谋逆之嫌,轻描淡写,避而不谈。

甚至有位翰林院的老学士,在教授皇子功课时,“无意间”讲起了前朝因“苛待亲族”而失德的典故,言语唏嘘,意味深长。

这些举动,好似一种无言的默契,从不同的方向,攻向皇帝。

紫宸殿内,天保皇帝面沉如水,看着御案上那几份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包藏祸心的奏折,指尖冰冷。

“些许钱财之事?”他冷笑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森寒,“动摇国本?他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新任大太监高俭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低声道:“皇上息怒,几位老大人……或许只是受了蒙蔽……”

“蒙蔽?”皇帝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盏作响,“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是真念着孝道,还是念着他们之间那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恐怕是怕朕查完宫内,下一步再查到他们头上吧!”

天保皇帝虽年轻,看事却分明。

这些看似劝谏的举动,实则是在试探他的底线,是在用宗法礼教和舆论压力捆绑他,拖延甚至阻止那最终“掀佛验金”的行动。

只要金佛不掀,太后的“谋逆”大罪便缺乏最直观、最具冲击力的铁证,他们便仍有辗转腾挪的空间。

而能如此迅速地串联起宗室、言官、甚至内廷教育的力量……这绝非太后那些已成惊弓之鸟的残余党羽所能做到。

背后,必然还有一只更深、更沉稳的手在推动。

他想到了那位近日来时常入宫“安慰”他、言语间总是不经意淡化事态、为宗室老臣“无奈之举”表示理解的皇叔——烟波王爷。

是他吗?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忌惮与冰冷。

若真是他,他的企图恐怕远不止保住太后那么简单吧?

“陛下,”一名小内侍悄步进来,跪地禀报,“烟波王爷在殿外求见,说……听闻陛下心绪不佳,特送来宁神静气的海外奇香,并与陛下手谈一局,散散心。”

皇帝眸光一敛:“果然来了。”

他沉默片刻,挥了挥手,语气听不出喜怒:“传。”

不多时,烟波王爷缓步而入。

他一身家常锦服,气质儒雅温和,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香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臣参见陛下。”他行礼如仪,将香盒呈上,“听闻皇上近日劳于政务,心神耗损,此香有安神之效,望能对皇上龙体有益。”

皇帝示意高俭接过香盒,淡淡笑道:“皇叔有心了。”

烟波王爷起身,目光扫过御案上那几份摊开的奏折。

他叹息一声:“方才入宫时,遇见几位老宗亲在外长跪,哭求皇上宽仁……唉!都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老人,一片赤诚,虽有些迂腐,但诚心可鉴,还望皇上莫要动气,保重龙体要紧。”

他绝口不提奏折内容,只谈情分,字字句句却都在为那些人开脱,并将压力轻巧地转回皇帝身上。

天保皇帝看着他,忽然道:“皇叔以为,太后之事,朕该如何处置?那金佛,该掀,还是不该掀?”

烟波王爷面露难色,沉吟道:“此虽帝王家事,亦是国事,臣不敢妄议。只是……金佛毕竟牵涉太广,若轻易动摇,恐惹朝野非议,太后纵有过错,亦已受到惩戒……是否……可暂缓查验?待风波稍平,再行定夺?以免……寒了老臣们的心啊。”

他语气温和,仿佛全然站在皇帝和朝廷稳定的角度考量,那“寒了老臣们的心”几个字,却说得格外恳切。

皇帝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露,只是摩挲着扳指,未置可否:“朕,知道了,皇叔的棋,今日恐怕是下不成了,朕还有些折子要批。”

这是皇帝的逐客令,烟波王爷不会不懂。

只见他神闲气定,恭敬行礼道:“是臣叨扰了,皇上万几宸翰,务必珍重。”

他退后几步,转身离去时,略一回首,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