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万贯！
这个数字，不是通过耳朵钻进来的，而是化作了一柄烧得通红的无形烙铁，携着滚烫的烟气，狠狠地烙在了每一位皇子的心口上！
烙印深可见骨！
他们看着江辰，一双双眼睛，死死地钉在江辰身上。那目光里，再无半分审视与轻慢，只剩下一种近乎原始的、对财富的灼热崇拜。
这不是谋士。
这不是学者。
这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活生生的，能点石成金的财神！
秦王朱樉的呼吸变得粗重，脸颊因为过度充血而涨得发紫。他想起了自己之前为了那点钱粮，是如何激烈地反对，如何言辞凿凿地哭穷。现在，那些言语都变成了一个个无声的巴掌，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悔恨！无尽的悔恨！
他恨不得立刻飞回西安府，将自己府库里每一粒米、每一根草都搜刮出来，把封地里每一个能喘气的人都绑过来，全部投入到这项伟大的、神圣的“赚钱”大业之中！
晋王朱棡同样如此，他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眼神中燃烧着贪婪与渴望的火焰。
太子朱标的反应最为剧烈。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前，幻化出了一幅从未有过的盛世图景：金银堆积如山，粮仓满溢欲出，黄河之上千帆竞渡，新修的驰道上万商云集……一个远超汉唐，一个真正万国来朝的强盛大明，正在他眼前冉冉升起！
这一切，都源于眼前这个平静得过分的年轻人。
他再也无法安坐。
朱标猛地起身，整理衣冠，对着江辰，郑重无比地，深深地躬身下去，行了一个近乎弟子见师的大礼。
“先生之才，经天纬地！孤，受教了！”
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然而，江辰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受了他这一礼，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他知道，这道用金银与权势烹制出的盛宴，还缺少了最关键的一味调料。
这一味调料，决定了这道菜是无上珍馐，还是穿肠毒药。
它不仅关系到治河的成败，更直接决定了他江辰的身家性命，甚至，将撬动整个大明未来百年的政治格局。
他迎着众人那滚烫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殿下，诸位王爷。方案虽好，但此事牵扯甚广，涉及工部、户部、兵部等多个衙门，若无一个统一的、强有力的机构来统筹，恐怕最终还是会陷入互相推诿扯皮的泥潭之中。”
一句话，让刚刚还沉浸在狂热幻想中的皇子们，瞬间冷静下来。
是啊，朝廷的衙门是什么德性，他们再清楚不过。利益动人心，可扯皮推诿更能耗死人。
“那依先生之见？”
朱标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里满是虚心求教。
江辰终于抛出了他最终的，也是真正的底牌。那张藏在所有惊世骇俗的计划之下，真正的王牌。
“臣建议，为统筹此事，朝廷当成立一个全新的衙门，或者说……机构。”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的计算。
“其名，可称为——‘皇明营造司’！”
“皇明营造司？”
朱标在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
“没错。”
江辰的解释不疾不徐。
“此机构，名义上，可由户部出钱，工部出人，共同管辖。但其真正的权力，应独立于六部之外，直接对陛下负责！”
这句话，让几位藩王心头一跳。
独立于六部之外，直达天听！这是何等样的权柄！
江辰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皇子，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蛊惑。
“最关键的是，这个‘营造司’，不像其他衙门。它可以，也必须，引入‘股份’之制。”
“其总股份，可由陛下与朝廷执掌大头。而剩下的一部分，则可以按照功劳与亲疏，分封给……诸位皇子殿下！”
“日后，不仅仅是治河，包括我们之前提到的开海、修路、开矿等所有能够产生巨大利润的朝廷工程，皆可由此‘皇明营造司’来操办！”
江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藩王们心底最敏感、最脆弱的那根弦上。
“如此一来，诸位殿下，便无需再为那区区一府一地的税收而斤斤计较。”
“你们，无需裂土，也无需掌兵，更不会引起朝堂的猜忌。”
“单单凭借着每年，从这‘营造司’中获得的‘股份红利’，便足以让你们的子孙后代，享尽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
他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小小的陋室中轰然炸响。
“真正地，与国同休，与日月同辉！”
此策一出！
石破天惊！
……
隔壁的密室之中。
一直如同石雕般端坐着的朱元璋，身体猛地一颤！
“霍”地一下，他从椅子上弹射而起！
这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开国皇帝，动作是如此的迅猛，以至于他身侧那张沉重的太师椅，被他带得翻倒在地。
“哐当！”
一声巨响在死寂的密室中炸开，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脑子里，只有江辰最后那几句话在疯狂地回响！
股份！
红利！
与国同休！
他的双眼，瞬间爆发出两团足以焚尽天下的烈火！
妙！
妙啊！
简直是妙到了极点！是神来之笔！是天授之策！
一个念头，不，是一道天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瞬间就洞穿了江辰此计背后，那真正可怕的，足以颠覆千古定局的深意！
这哪里是在解决黄河之患！
这哪里只是在为国库赚钱！
这是在为他朱元璋，为他一手创立的大明皇朝，解决一个从古至今，所有帝王都束手无策的千年难题——
如何安置宗室子弟！
历朝历代，那些皇子皇孙，那些龙子龙孙，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要么，分封为王，手握重兵，如汉之七国，晋之八王，唐之藩镇，最终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甚至起兵反叛，天下大乱！
要么，圈养京城，如同猪狗一般，除了繁衍后代，耗费巨额的钱粮，成为国家身上一个又一个沉重的、流脓的寄生疮，直到把整个王朝的血吸干为止！
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是绝路！
而江辰的这个“皇明营造司”，这个匪夷所思的“股份制”，却硬生生地，在这两条绝路之外，开辟出了第三条康庄大道！
一条金光灿灿的，可以让所有皇子皇孙，源源不断地为国家创造财富，而不是消耗财富的通天之路！
有了这个营造司，他们就不再是国家的负担！
他们是国家的“股东”！
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的子孙后代，都和这个营造司的兴衰，和整个大明的国运，用“股份”这种前所未闻，却又无比牢固的利益锁链，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
大明兴，则他们富贵！
大明亡，则他们一无所有！
有了这条路，谁还愿意去那穷山恶水的封地，苦哈哈地熬日子？
有了这每年数以百万贯的“分红”，谁还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去想着造反？
谁还会甘心当一个只知吃喝玩乐，被人戳脊梁骨的废物？
天恩浩荡，皇泽绵长……
原来……还可以这么用！
这一刻，朱元璋心中，对江辰残存的最后一丝猜忌，最后一缕杀意，彻底烟消云散！
不！不能杀！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挖到传国玉玺，不，是比那更强烈的，如获至宝般的无上狂喜！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肌肉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微微抽搐。他甚至有种冲动，现在就一脚踹开那扇门，冲到江辰面前，抓住他的肩膀，用尽全身的力气告诉他：
你，就是咱老朱家的大恩人！
是上天赐给咱大明的麒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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