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在她十岁那年,像块巨石砸进平静的生活。
林安禾的父亲,在她八岁那年接到任务,要去非洲一个国家驻军维和两年,压制当地暴乱。两年,对于林妈和林安禾来说,既是漫长又是期待的两年。因为林安禾十岁的时候,也是林父林母,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了。
爸妈隔三差五的通电话,爸爸也总是在那头嘱咐她要好好吃饭,听妈妈话,爸爸再回来时,给她和北俞哥哥都准备了礼物。
“礼物,是非洲雕刻的手工艺品吗?”林安禾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期待。
“诶呦,我家安安还知道手工艺品啦,说说看,你还知道什么”林爸宠溺的眼神,仿佛要冲破屏幕一般,流到女儿的身边。
“嗯.....我也不知道,是北俞哥哥告诉我的,他说非洲有很多手工雕刻的手工艺品,北俞哥哥还告诉我.....”年幼的林安禾叽叽喳喳的跟父亲说着从北俞哥哥那里听来的各种稀罕事。讲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诉说着她和妈妈的思念。
林远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听着,又满含愧疚的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妻子。
温瑶强挤出一个微笑安慰。但是眼睛里极力压制的泪水还是出卖了她。
随着驻军维和的日子进入倒数,大家的心情放松而又期待。某天吃完晚饭后的傍晚,林爸打来了电话,那是当地上午的十点,他们刚刚结束巡视回来。可是电话接通没一会,林爸被一阵焦急声喊了出去,甚至连手机都没来得及拿。温瑶就这么看着丈夫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紧张了起来。
睡前的时候,林安禾的妈妈又打去了电话,还是没人接起。这份不安,又加重了些。
那是一个下午,梁牧带着抚恤金和烈士证送到家那天,林安禾的妈妈抱着她哭到失声,连站都站不稳。几度昏厥了过去。因为直至今天,距离她丈夫回来的日子也就只剩两天了。两天,她多么希望她可以再多等两天,也不要换来的是丈夫冷冰冰的尸骨。
林远方的遗体要葬在烈士陵园,林安禾的妈妈、外婆带着她去参加爸爸的葬礼,因为林远方是孤儿,所以能通知到的,也只有他们了。顾北俞的父母也去了,但是没有带着顾北俞去。其他一些相熟的朋友也都去了。去送了这位英雄,最后一程。
一等功之家。妈妈把它随着爸爸的东西一起,锁在了那个房间。她说她不想看见它。她们家也不需要这份用丈夫性命换来的荣誉。
“管道改造?”梁玥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管道改造要一个总裁亲自来家里吗?”语气里满是讥讽。
“梁玥,不许没礼貌”梁衡厉声呵斥道。
此话一出,换来的是一阵沉默。看来是梁玥对江奶奶刚刚在空中比比划划强调的那个‘CEO’产生了怀疑。
还好江奶奶年纪大了,压根没听出其他的言外之意,只是简单回答了梁玥的问题“小姑娘你不知道,北俞也是我们这个巷子里长大的,有感情呢。”江奶奶还是和年轻时一样,讲话时一定要结合肢体上的动作语言,才够生动。“这不,一听说老城改造有咱们这边,特意赶回来的。老沈还打电话,让我一定要支持小北完成这个项目呢”
‘特意赶回来嘛?是对这个地方的人还是这个地方还有感情呢’
梁衡听完赶忙接话道“支持那是自然。只是不知道需要我们怎么支持呢”
梁衡此话一出,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而那句我们,犹如一记重拳,重重砸在顾北俞的心口上。曾几何时,他和她,又何尝不是‘我们’
江奶奶一拍大腿,似是想起什么一样,接着道“看我,诶呀,今天一下子看到安安和小北,开心的差点连正事都忘了。”接着又挪动了一下身体对着林安禾的外婆说道“是这样的,这次的老城改造不是政府扶持项目嘛,像这个外墙修补、加固还有那些涂料,全是免费的。”接着语调一转,好似有些为难一样说道“但是这次管道改造,因为涉及到室内了嘛,其实这也都是为了我们大家好嘛。那些都是用了二三十年的老管道了,每年都要检修,有时到了冬天还不暖和”
“老江,跟我还打什么转。有话就直说吧。”外婆虽嗔怪的说道,但也是看出来江奶奶的为难之处。
虽说是学校的家属楼们,但是也是需要人来管理的,江奶奶是个百事通,又是个热心肠。各方面考虑下,这个重担也就落在江奶奶头上。江奶奶是学校体育老师安伯伯的爱人。又没有工作。是个合适的人选。
“行行行”省去了铺垫的麻烦,江奶奶乐意至极。赶忙进入正题“是这样啊,这个管道改造,是按照各家的平方算,政府出一半的钱。然后各家再补剩下一半的钱。”
外婆一听,当即答应了下来,表示到,“应该的,应该的”
这时江奶奶的脸上才舒展了笑颜,松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一件什么大事一般。
看样子,是在别家吃了不少的瘪。
由于事情完成的顺利,江奶奶也还要去别家去说,也就没再多耽搁。匆匆告别了。出门的时候还对着林安禾一顿夸。“安安可真是大姑娘了,可是真漂亮啊,安安啊,等江奶奶忙完了这一阵的,让你旭康哥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啊。”林安禾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没有接话。
倒是梁玥一听,‘介绍男朋友,那我的安安姐姐岂不是不回去啦’忙不迭的把她那小脑袋瓜伸到江奶奶面前说道“谢谢,安安姐姐不需要。安安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听完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梁玥,梁玥总是这么不合时宜的搭话,但仿佛每次,搭的也没错。
“别总是一惊一乍的,吓到奶奶了”梁衡轻拍了一下梁玥的头,梁玥吃痛。躲到了林安禾身后。
见此情形,江奶奶看了一眼梁衡又看了一眼林安禾。仿佛没把梁玥的话放在心上,反倒对着梁衡说道“没事没事,小孩子还小”
梁玥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说,“我都已经20了,哪里还是小孩子”
林安禾一个眼神投递过去,梁玥这才乖乖闭了嘴。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梁玥跟江奶奶第一次见面。却仿佛有很多敌意一般。不过林安禾也没有多想。一行人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到门外,江奶奶推了又推“快别送了,赶快进去吧。这马上要吃午饭了,是我打搅了”
“说哪里话,还得多谢江奶奶”梁衡紧紧跟在外婆身后,嘴角勾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语气热络又不失分寸,“还劳烦您亲自跑来一趟,告诉我们这么好的消息。真是麻烦您了。”
江奶奶本就在别家碰了一鼻子灰。轮到林安禾外婆家,没想到这么轻松。看来把顾北俞带过来,还真是带对了。
本就因事情的解决而心情大好的江奶奶,听到梁衡这样说,更是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连说到“诶呀,老陶啊。这孩子真是嘴甜啊。你真是有福气。”边说边拉起了外婆的手。用那双充满岁月痕迹的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外婆的手背。
随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梁衡身上,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这小伙子不仅嘴甜,做事还周到,比自家那几个毛躁的孙子强多了。想着,江奶奶突然朝着身旁的外婆,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梢,接着又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深意,像是在传递什么秘密。
这突如其来的小动作,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林安禾眨了眨眼,看看江奶奶,又看看一脸茫然的外婆,完全没明白这一挑眉、一点头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顾北俞则是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微微蹙了下眉,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如今外婆的身旁站着梁衡,梁玥挽着林安禾的胳膊。这温馨的场景,独显的顾北俞像一个外人,格格不入。
前面的林安禾和梁玥,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头雾水,不知道江奶奶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