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民医院单人病房里。
陈默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输液管中的药液有节奏地滴落,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昨晚他突然晕倒,顿时就把黄百涛一众大佬吓得面无人色,顾不上联系私人医院,直接就紧急送到市人民医院。
幸亏医生诊断之后说他只是过度劳累,很快就会恢复清醒,休养几天即可。
黄百涛他们才勉强放心离开。
临走时还不忘让助理去花店购买了不少新鲜的白百合,好让花香冲淡房间里的消毒水味。
现在的陈默早已不是无名小卒,而是江南投资圈公认的“点金手”,他的安危牵动着太多人的心。
黄百涛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刘雅蔓拎着保温桶气喘吁吁地冲进来。
额角的汗珠、濡湿的碎发,显示她是一路跑来的。
当看到病床上的陈默,她的心猛地揪紧,快步冲到床边,想触碰他又不敢伸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在白色床单上晕开湿痕。
“大叔……”她声音哽咽,“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她记忆中的陈默总是沉稳强大,无论是这次神兵天降地出现在农家乐,还是上次在夜店仗义出手,总是那么让她感到心安。
但是此刻的陈默却如此脆弱,让她不知所措。
刘雅蔓取出湿毛巾,小心翼翼地为陈默擦拭,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这时,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小芸提着精致竹编果篮走进来,看到刘雅蔓时脚步微顿,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了。
“刘小姐消息真灵通,”小芸将果篮放在床头,目光扫过刘雅蔓泛红的眼眶,“陈总情况刚稳定,你就来了。”
刘雅蔓局促地擦泪。
“刚才吴总告诉我大叔病倒住院了,我寻思他应该需要清淡饮食,所以就炖了粥过来。”
昨晚陈默让刘雅蔓先离开,安排照顾她的正是吴俊辉。
“小芸姐也是来照顾大叔的吗?”
“陈总是我老板,我当然要来。”
小芸自然地捋顺陈默额前的碎发,动作亲昵熟稔,仿佛在宣示着什么主权,回头望着刘雅蔓问道。
“医生怎么说?”
“我刚才在外面问过医生了,说是疲劳过度透支体力,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醒了。”
刘雅蔓轻声回答,看着小芸与陈默的互动,心里莫名发慌。
这个女人比她成熟风韵,比她懂人情世故,还能帮陈默处理工作,而她好像只会添麻烦。
小芸从包里取出银色保温杯,里面是她早起炖的冰糖燕窝。
她拧开杯盖时,余光不时瞥向刘雅蔓,眼神中的示威意味愈发浓重。
刘雅蔓看在眼里,手指攥紧衣角,语调略显慌乱道,“我我我……炖了小米粥,想着养胃。”
小芸瞥了眼普通的塑料保温桶,嘴角微勾未作评价,俯身为陈默调整枕头,动作自然得如同女主人。
刘雅蔓见状忍不住眼神一暗,但依然咬牙强忍着不主动离开。
病房陷入微妙寂静,只有输液器的滴答声。
刘雅蔓守在床边,细心地帮陈默掖被角。
小芸则拿出平板,记录操作团队的工作进度汇报。
陈默晕倒前还在处理黄金盈利结算,她得确保陈默醒来第一时间就能知道最新进度。
突然,陈默皱紧眉头发出呓语,额角渗出冷汗,仿佛陷入噩梦。
“我不是……我不是废物……”
“我会好好当保安……会多攒点钱的……”
“婷婷……别和我离婚……”
两个女人同时紧张地凑近。
刘雅蔓想叫醒他,被小芸拦住。
“别吵他,他这是累狠了,让他把梦做透,醒了反而舒服。”
断断续续的梦呓,重现出一个属于“保安陈默”的压抑屈辱过往。
十年前,陈默大学毕业,被社会捶打得遍体鳞伤之后,最终无奈成为金湖湾小区的保安。
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一千八百块。
兴奋不已的他攥着工资,跑到菜市场买了张婷爱吃的排骨,还特意买了个便宜的发夹当礼物。
那时候张婷刚嫁给她,还没嫌弃他的工作,开心地接过礼物,笑着说“保安也挺好,起码日子过得踏实。”
可这份“踏实”,没几年就成了张婷嘴里的“没出息”。
陈默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夫妻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一连几天都没说过一句话。
张婷变得也越来越过分,说的话一句比一句伤人:
“隔壁王姐老公给她买的一个包包,就够顶你半年工资,你个废物,老娘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陈默啊陈默,你还好意思想让我给你生孩子?生了你养得起吗?就你那点屁用不顶的工资,买得起奶粉尿布,供得起孩子读书生活吗?”
“我嫁给你那么久,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吗?每天都要为柴米油盐发愁,你就不能争气点吗?”
每当发生争吵,张婷那些尖酸刻薄的伤人话语就像一根根尖针般扎进陈默心里,把他的自尊扎得支离破碎。
但是为了家庭和睦,陈默还得忍气吞声地认错。
事后他是越想越不明白。
他明明为了这个家,已经拼尽全力了。
为什么张婷不能理解他的艰辛,反而还要苛责?
难道穷,难道没本事赚大钱,就是十恶不赦的死罪吗?
更让他窒息的是张婷娘家的羞辱。
逢年过节,红白喜丧,几乎娘家所有的开销,全部都压在陈默身上。
相当于他一个人要养前岳母一大家子,压得他喘不过气。
即使他已经过得那么艰难,却还换不来一丝的理解。
陈默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小舅子要买新手机,他拿不出多余的钱,岳母就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五千块都拿不出来?还好意思当我女婿!没钱就去借,不然我去你公司闹,看你还想不想继续当看门狗!”
小舅子帮腔,“姐夫,我这手机都用三年了,同学都笑话我!你要是不帮我,我以后怎么在学校待着?”
张婷更是横眉冷眼,“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窝囊废!”
陈默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他看着前岳母鄙夷的眼神,看着小舅子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有张婷那厌恶的神态,突然觉得很可笑。
这一家人从未尊重过他,只把他当提款机和羞辱对象。
就算他付出再多,也是无用功。
后来他和张婷分房睡了,家里冰冷如窖。
随着夫妻关系日益紧张,后来张婷下班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陈默无意间,竟然在张婷的贴身衣物上闻到了陌生的烟味,张婷经常背着他用手机聊信息,衣着打扮也越来越性感大胆。
陈默不是没怀疑过张婷是不是在外面偷人,可他不敢问。
他怕捅破那层窗户纸,这个家就彻底散了。
直到那晚,他和林婉糊里糊涂地发生了关系,被张婷抓个正行。
那层他不忍捅破的窗户纸,阴差阳错被张婷捅破了。
第二天从民政局出来,望着张婷喜笑颜开地上了王骏的豪车,旁若无人地在车上亲吻的情形,陈默的心彻底死了。
他守了十年别人的家,却守不住自己的婚姻。
努力给妻子好生活,却连最基本的保安职业都成了原罪。
“为什么看不起我……难道当保安……有错吗?”
梦中的陈默喃喃自语,眼角滑下一滴泪。
病房里,刘雅蔓心疼地拭去他的眼泪。
“大叔,现在没人敢看不起你了……”
小芸默默地放下平板,醋意被心疼取代。
这个掌控亿万资金、叱咤风云的“点金手”,竟然还有一段如此不堪回忆的过往。
许久,陈默呼吸渐稳,呓语停止。
刘雅蔓起身倒水时不小心碰到陈默的手。
他手指动了动,缓缓睁眼。
迷茫的目光扫过天花板,落在两个女人脸上,沙哑开口,“我……这是在哪里?你们怎么都在这?”
“大叔你醒了!”
刘雅蔓惊喜地凑近,“你晕睡了一夜,饿不饿?我炖了粥,这就给你盛!”
说完拎着保温桶盛粥。
小芸递来温水,柔声细语道,“默哥哥,你太累了,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有吴总帮你看着,不会有问题的,先养好身体再说。”
温水润过喉咙,陈默清醒几分。
看着刘雅蔓忙碌的背影和小芸关切的眼神,他微微一笑。
“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
回想起刚才那个真实又憋屈的梦境,陈默眼神逐渐恢复犀利。
他知道,现在的他已经涅槃重生,那个任人羞辱的无能保安陈默已经一去不复返。
现在的陈默,余生注定不会平庸!
世界这么大,应当有他陈默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