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梁氏集团大厦。覃晓雪再次站在那间宽敞的会议室里，心境却与昨日截然不同。少了初时的忐忑与恍惚，多了几分被苏晚晴挑起的警惕与冷然。
梁宇还未到。只有陈婧和另外两位项目组成员在场，正低声讨论着什么。见她进来，陈婧立刻起身，笑容依旧热情，但覃晓雪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覃小姐，请坐。梁总马上就到。”陈婧为她拉开椅子，动作间，一枚精致的蝴蝶造型胸针别在她西装翻领上，随着动作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覃晓雪的目光在那胸针上停留了一瞬。设计别致，工艺精湛，不像市面上的量产货，倒像是独立设计师的作品。她不动声色地坐下，心中疑窦丛生。
几分钟后，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梁宇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神色冷峻，目光扫过全场，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秒，看不出任何情绪。
“开始吧。”他径直在主位坐下，言简意赅。
陈婧立刻示意助理播放PPT，开始阐述所谓的“紧急调整”。调整的方向主要集中在设计风格的“商业化”和“市场接受度”上，提出了一些在她看来颇为流俗的修改建议，甚至暗示可以参考某些“市场上经过验证的成功款式”。
覃晓雪越听，眉头蹙得越紧。这些建议与她最初提案中强调的“独特情感表达”和“创新工艺”的核心几乎背道而驰。
“抱歉，打断一下。”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保持冷静却坚定，“陈经理，您提出的这些调整，似乎更倾向于迎合大众市场的快餐式消费，这与我们最初沟通的臻心品牌‘高端定制’、‘承载独特情感记忆’的定位似乎有所偏离。”
陈婧的笑容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主位上的梁宇，才回答道：“覃小姐，理想固然重要，但项目最终还是要考虑市场回报和风险。梁总的意思也是，希望设计能更……稳妥一些。”
“梁总的意思？”覃晓雪直接看向梁宇，目光锐利，“梁总，这也是您的看法吗？认为我的设计过于理想化，不够‘稳妥’？”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梁宇身上。
梁宇抬眸，对上她的视线。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让人看不透底。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钢笔，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商业项目，平衡艺术性与市场性一直是难题。陈经理的建议，是基于市场部的调研数据。”
他既没有肯定陈婧，也没有否定她，将问题轻巧地推回了“市场调研”。
但覃晓雪没有错过他转笔的那个小动作——这是他思考或犹豫时下意识的习惯，三年未变。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些所谓的“紧急调整”，真的是他的意思吗？还是陈婧……或者她背后其他人的意思？
她想起苏晚晴与陈婧相熟的样子，想起苏晚晴那句“梁总也很欣赏她的风格”，想起陈婧衣领上那枚疑似独立设计的胸针。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我理解市场调研的重要性。”覃晓雪重新开口，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度，“但引领潮流而非跟随潮流，才是顶级定制品牌的核心价值。如果一味追求‘稳妥’，臻心最终只会泯然众人。”
她话锋一转，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陈婧的胸针：“就像陈经理佩戴的这枚胸针，设计独具匠心，想必不是批量生产的商品吧？正是因为它的独特，才更能彰显佩戴者的品味。”
陈婧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胸针，笑容有些勉强：“哦，这个啊……是一个朋友设计的，我确实很喜欢。”
“很有眼光。”覃晓雪微笑颔首，随即再次看向梁宇，语气斩钉截铁，“梁总，如果您和团队最终确认需要向市场大幅妥协的方案，那么我想，我可能并非这个项目最合适的设计师。我的设计理念，无法接受如此程度的……平庸化。”
她直接抛出了退出项目的可能性，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梁宇。
这是赌。赌他对这个项目仍有艺术层面的追求，赌他并非真心想要一个“平庸”的作品，赌他让她参与这个项目，或许有哪怕一丝一毫源于对她才华的真正认可，而非仅仅是试探或报复。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梁宇。
梁宇停下了转笔的动作，钢笔“哒”一声轻响落在桌面上。他深邃的目光牢牢锁着覃晓雪，那里面似乎有惊诧，有审视，还有一丝极快掠过的……近乎赞赏的光芒？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久到陈婧的脸色都开始发白。
终于，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而清晰：“说说看，你坚持的理由，以及如何在你所谓‘不平庸’的设计与市场接受度之间，找到你刚才提到的‘平衡’。”
他没有斥责她的顶撞，没有支持陈婧，而是将问题抛回给她，给了她一个阐述的机会。
覃晓雪的心稍稍落下一些，但不敢有丝毫放松。她集中精神，开始清晰有力地阐述自己的设计逻辑、目标客群分析、以及如何通过营销讲述设计故事来引导市场，而非一味迎合。
在整个过程中，梁宇始终安静地听着，手指偶尔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什么，目光大多数时间落在她脸上，专注而锐利，让她仿佛回到大学时代，每次她滔滔不绝讲述设计构想时，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眼神里有光。
那一刻，她几乎要产生错觉。
然而，一瞥见他如今冷硬的侧脸线条，和一旁神色不安的陈婧，那点错觉便迅速消散。
阐述完毕，会议室里再次陷入寂静。
梁宇垂眸看着平板电脑上记录的内容，片刻后，抬头看向陈婧，语气不容置疑：“按照覃设计师的思路，重新评估市场策略。我要看到既能体现设计核心，又能打开市场的方案。”
陈婧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但还是立刻点头：“好的，梁总。”
“今天就到这里。”梁宇站起身，目光最后落在覃晓雪身上，“覃设计师，请留步。”
其他人迅速收拾东西离开，会议室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再次变得凝滞。
覃晓雪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质香。
“刚才很敢说。”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只是坚持我认为对的东西。”覃晓雪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
梁宇凝视着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淡，却瞬间柔和了他冷硬的五官：“这点，倒是一直没变。”
覃晓雪的心猛地一颤。
他却已收敛笑意，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微小的、类似U盘般的金属物件，放在她面前的会议桌上。
“这个，”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是在你工作室窗外的消防通道缝隙里找到的。应该是昨天那个不速之客留下的。”
覃晓雪的瞳孔骤然收缩，惊骇地看向那个金属物件——那是一个微型信号干扰器。
“你怎么会……”她脱口而出。
梁宇的目光沉静如水：“我昨晚就在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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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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