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炸开的瞬间，顾清远整个人被压进水泥地，耳朵嗡鸣，碎石擦过脸颊。他没动，肺里憋着一口气，等第二枪。
没有。
陈屿趴在他身上，呼吸压得很低，左手还撑着地，右手已经摸到了腰后。他没开枪还击，说明对方只有一个狙击点，而且——对方没打算当场毙了他。
顾清远慢慢扭头，看见陈屿的嘴角渗出血丝。不是枪伤，是咬破的。他在忍痛，也在等。
三秒后，陈屿突然低声道：“数到五，往左滚。”
顾清远没问为什么，也没问往哪。他只知道，再迟半秒，巡逻灯就要扫过天台边缘了。
一、二、三——
他猛地发力，顺着陈屿推力翻滚，肩膀撞上通风口铁皮，发出一声闷响。陈屿紧跟着扑过来，一肘砸向铁皮接缝，整块板子松动，露出半人高的空洞。
两人钻进去，蜷在管道里，头顶就是狙击手的视野死角。
“你中弹了？”顾清远压着嗓子。
“擦伤。”陈屿喘了口，“左肩，没穿甲。”
顾清远伸手去摸，指尖碰到湿热。血已经浸透夹克，但没流太多，说明伤口不深。他撕下自己卫衣下摆，塞进陈屿手里。
“自己包。别出声。”
陈屿没推辞，默默缠紧。外面，无人机螺旋桨的声音由远及近，贴着楼顶盘旋。红外扫描光束扫过天台，像探照灯一样来回切割。
顾清远闭眼，脑内沉寂片刻，忽然一震——推演视觉启动。
半透明链条浮现，从无人机飞行轨迹反推控制端位置，蓝色路径指向B区地下车库东南角，绿色提示：“信号中继器藏于通风井，干扰窗口47秒”。
这是今天第三次用了。
太阳穴立刻传来针扎般的痛，鼻腔一热，血滴下来。他抬手抹掉，没停。
链条继续延伸，预测巡逻保安的移动节奏，红色预警：“东侧楼梯将在2分18秒后清空，可利用管道滑降至三层平台”。
“走。”他睁开眼，“两分钟后，东楼梯没人。”
陈屿看了他一眼，“你又用了？”
“嗯。”
“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先活过今晚。”
他们从通风管道爬出，顺着排水管下滑。顾清远左脚落地时一歪，脚踝传来撕裂感。他没叫，咬着后槽牙蹲了半秒，把卫衣另一只袖子撕下来，一圈圈缠住脚踝。
“能走？”陈屿问。
“走不动也得走。”
两人贴着墙根移动，绕过消防通道，避开所有监控探头。校园广播突然响起，周砚舟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课：“……顾清远涉嫌破坏核心数据，持械袭警，现已被通缉。任何协助藏匿者，将以同罪论处。”
顾清远冷笑一声，“他还真敢编。”
陈屿没接话，只加快脚步。
B区地下车库入口有两名保安把守，手持电棍，目光紧盯进出车辆。无人机在低空盘旋，热成像镜头不断扫描地面。
“车库里那辆黑色奥迪，”顾清远低声说，“周砚舟的。”
“你怎么知道？”
“他昨天开进来的。车牌尾号0715，和参数篡改时间一样。”
陈屿看了他一眼，没问这细节哪来的。他知道，这人记东西，从来不是靠运气。
“你要偷车？”
“偷车底的东西。”
推演链再次浮现，眼前数据流重组——蓝色路径指向货梯井，绿色提示：“监控盲区持续47秒，保安换岗间隙1分32秒”。红色警告：“奥迪底盘装有震动感应，触发即报警”。
顾清远盯着链条，额头渗汗。这是最后一次推演机会，用错一步，全盘皆输。
“你去引开巡逻的。”他说，“我去车底。”
“你脚都伤成那样。”
“正因为你走得快，我才让你去引。”
陈屿盯着他三秒，点头。
两分钟后，西角垃圾桶突然起火，浓烟滚滚。保安对讲机响成一片，两人冲向火源。陈屿藏在绿化带后，朝顾清远比了个手势。
顾清远立刻行动。
他贴着墙根爬进车库，脚踝每动一下都像刀割。黑色奥迪停在角落，底盘离地不高。他趴下去，肚子贴地，一点点蹭到车底。
铁锈味混着机油味钻进鼻腔。他摸到油箱护板内侧，果然有块磁吸装置，防水涂层完好。U盘藏在里面，银灰色，型号是军规级加密款。
他从口袋掏出一枚铁片——这是他平时用来撬宿舍门卡的，边缘磨得极薄。轻轻抵住磁头，缓慢滑动，避免金属摩擦。
三秒后，U盘脱落。
他攥紧，缩回阴影处。
刚想撤，推演链忽然自动激活——眼前浮现文件树，只有三个文件夹，其中一个标着“7.15参数修改记录”，通体猩红。
时间戳：01:23:47。
正是系统伪造他操作的那一刻。
蓝色链条延伸而出，指向三条路径：量子楼备份服务器、周砚舟办公室终端、一个境外IP地址，跳转经过三重代理，但源头清晰可追。
顾清远呼吸一滞。
这就是证据。不是间接推测，不是逻辑反推，是直接记录。
他掏出随身读取器，插上U盘。屏幕亮起，开始读取。
推演链突显红色警告：“文件含追踪程序，读取超10秒将触发远程锁定”。
他盯着倒计时。
3秒。
拔出。
数据只缓存了三秒，但已足够。他记住文件哈希值、生成编号、关联设备ID。这些数字刻进脑子，比拷贝更安全。
脚步声由远及近。
保安回来了。
顾清远迅速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的灭火器上。他拖着伤脚爬过去，单手拎起，踉跄走向奥迪。
玻璃一砸，警报尖啸。
刺耳的鸣响瞬间盖过所有声音，车库灯光全亮。保安对讲机炸锅，人影从各个通道冲出，直奔奥迪。
顾清远趁乱翻滚到相邻车位下方，蜷缩不动。警报声、脚步声、喊话声混成一片。他听见有人拍车门，有人检查底盘，有人呼叫技术组。
等人群围定，他悄悄爬出，沿排水沟爬向西墙通风口。U盘被他塞进内裤夹层，紧贴皮肤，确保不会掉落。
爬出车库时，天边刚泛青。
他靠在墙边喘气，脚踝肿得发烫，头痛像有钻头在搅。鼻血又流下来，他抬手抹掉，发现指尖全是红。
身后，保洁间里，他的读取器被保安捡起，放进证物袋。
但他不在乎。
他知道，真正的证据，从来不在设备里。
在脑子里。
在那一串哈希值里。
在凌晨01:23:47的时间戳里。
在周砚舟以为万无一失的系统里，留下了一道他自己亲手写下的罪证。
顾清远靠着墙，慢慢站直。
远处，一辆公交缓缓驶来。
他抬脚，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车门打开，他刷卡，找了个后排角落坐下。
司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顾清远低头，看见自己卫衣袖口还缠着半截布条，沾了血，也沾了机油。
他伸手摸了摸内裤里的U盘。
冰凉。
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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