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里,朱听雪把朱标堵在角落,双手叉腰,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她伸手捏了捏朱标的脸,又扯了扯他的衣领,把好好的衣襟揉得皱巴巴。
清瓷和清荷站在门外,想进去又不敢,只能偷偷扒着门框看。
徐增寿和李景隆更绝,躲在院子的石榴树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朱标被捏得龇牙咧嘴,还得陪着笑:“姐,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朱听雪却不依,从袖袋里摸出一盒胭脂,蘸了点就往朱标脸上抹,还在他脸颊上印了个红印子。
“想让我停手也行,”朱听雪挑眉,“你去江南的时候,必须带上我!”
朱标心里一凉——他还想着去江南吃遍小吃,带上这个“小祖宗”,肯定没安生日子过。
可看着朱听雪眼里的“威胁”,他只能认怂:“带!我带你还不行吗!”
朱听雪这才满意,擦了擦手,哼着小曲儿走了,留下朱标对着镜子里的“花脸”欲哭无泪。
“标字营”要设立的消息,没两天就传遍了南京的权贵圈。
大臣们挤破头想把儿子送进去——谁都知道,朱标是嫡长子,将来十有八九要继承皇位,现在进亲卫营,就是提前抱上未来皇帝的大腿。
徐达负责亲卫选拔,他家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后来傅友德来,徐达直接要了五百贯。
可即便如此,权贵们还是抢着送钱——这钱花得值,将来孩子就是“从龙之臣”!
短短五六天,徐达家的库房里,铜钱堆得比小山还高。
好景不长,就有言官把徐达“明码标价卖名额”的事捅到了朱元璋面前。
早朝时,言官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弹劾:“陛下!魏国公徐达借太子亲卫营谋私,贪赃枉法,恳请陛下严惩!”
朱元璋一听,当场拍了御案,龙颜大怒:“徐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借标儿的名义敛财!”
徐达赶紧出列,装作慌慌张张的样子:“陛下,臣……臣冤枉啊!”
“冤枉?”朱元璋冷笑,“满朝文武都知道你收了钱,你还敢说冤枉?”
他当场下令:“来人!把徐达拖下去,重打三十杖!再罚俸半年!”
旁边的李文忠赶紧上前,看似求情实则配合:“陛下息怒,徐将军也是一时糊涂,饶他一次吧!”
朱元璋却摆了摆手:“朕意已决!谁求情都没用!”
最后,徐达被两个侍卫架着拖了出去,朝堂上的大臣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散朝后,朱元璋把徐达和李文忠叫到了御书房。
刚关上门,朱元璋就忍不住笑了:“老徐,你这戏演得不错,刚才那慌慌张张的样子,朕都快信了。”
徐达揉着屁股,也笑了:“陛下吩咐的事,臣哪敢不用心?就是那几杖是真打,疼得臣差点叫出来。”
原来,这“打板子”是君臣提前商量好的苦肉计——徐达收的钱,大部分要上交国库,他只留一小部分,还得背个“贪财”的骂名。
朱元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充实了国库,又敲打了其他想谋私的权贵,一举两得。
“你收的钱,明天就让人送进宫来,”朱元璋叮嘱,“别私藏,不然朕真揍你。”
徐达赶紧点头:“陛下放心,臣今晚就清点,明天一早就送过去!”
说完,他嬉笑着揉着屁股退了出去,一点都不像刚挨过打的人。
朱元璋转头看向李文忠,脸色严肃起来:“汪广洋被贬广州,留在南京夜长梦多,得让标儿尽快送他赴任。”
李文忠点头:“陛下打算让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两日后吧,”朱元璋想了想,“再任命骠骑将军傅友德为护将,让他率‘标字营’护送标儿去江南,确保安全。”
李文忠应下:“臣这就去安排。”
朱元璋却突然叹了口气:“朕就不去送标儿了。”
李文忠瞬间明白——队伍里有被贬的汪广洋,朱元璋要是去送行,难免有人说他“偏袒”,帝王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
“陛下放心,”李文忠轻声说,“臣会把您的心意告诉殿下,让他路上多加小心。”
朱元璋点点头,看着窗外,眼神里满是不舍——再怎么说,朱标也是他的儿子,这一去千里,他心里终究是惦记的。
……
朱标早在出发前三天,就把王府的木匠师傅叫到院子里,指着马车叮嘱:“把车厢空间改大些,左边放张能躺的软榻,右边留着放点心和茶水,路上要走千里,可不能遭罪!”
他规划好了路线:先走陆路送汪广洋去广州,等把人安顿好,再从广州走水路下江南——水路比陆路平稳,还能少受颠簸之苦。
为了改这马车,朱标花了“重金”,几乎把这个月的月钱都贴进去了,却一点不心疼:“舒服最重要,不然路上颠得腰疼,哪有心思看风景。”
约定出发的日子一到,南京瓮城(明初南京城的防御工事)里顿时热闹起来。
汪广洋带着妻儿早早等在城边,身上穿着素色官服,脸上满是被贬的低落。
朱标主动走过去,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出了南京城,我就不是太子,您还是我的老师,不用跟我客气。”
汪广洋一听“老师”这个称呼,眼眶瞬间红了——他本以为被贬后会被人冷落,没想到太子还这么敬重他,心里的委屈少了大半,连忙点头:“殿下放心,老臣都明白。”
不远处,“标字营”的1200名士兵列着整齐的队伍,铠甲反光,手里的长枪竖得笔直,气势十足。
傅友德穿着一身亮银色铠甲,腰佩长剑,站在队伍最前面,眼神锐利,一看就不好惹。
徐增寿、李景隆这些权贵子弟,要么低着头——家里出发前反复叮嘱“不许惹事”;要么偷偷瞄傅友德,被他的气势吓得不敢吭声,乖乖站在队伍末尾,没一个敢捣乱的。
朱标走到傅友德面前,笑着喊:“傅将军,辛苦您了,这一路还要多靠您照顾。”
傅友德受宠若惊,赶紧躬身行礼:“殿下折煞末将了!保护殿下是末将的本分,不敢说辛苦。”
此前朱标从历史记载里,总觉得傅友德“性格孤僻,不好相处”,可这会儿近距离接触,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傅友德怕朱标不信自己的本事,当场从腰间取下弓箭,对着百步外的一棵大树上的铜钱射去——“咻”的一声,箭正好穿过铜钱孔!
他又拿起旁边士兵的长枪,走到院子里的蜡烛前,轻轻一挑,蜡烛芯就被挑灭了,烛油都没洒出来。
朱标看得眼睛发亮:“傅将军好本事!之前是我想错了,还以为您只会打仗呢!”
他笑着承诺:“等咱们到了广州,我请您吃好吃的,咱们好好聊聊!”
傅友德被夸得有些腼腆,挠了挠头,点头应允:“谢殿下。”
因为队伍里有被贬的汪广洋,朱元璋没安排官员来送行,朱标倒乐得清静。
傅友德转身对着队伍喊:“出发!”
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得瓮城都嗡嗡响,队伍缓缓驶出瓮城,朝着广州的方向走。
出了南京城,朱标打开马车前门,探着头往外看——他之前只去过徐达的庄子,从没见过城外的景象:路边的农田里,农民在弯腰插秧;远处的村庄里,炊烟袅袅,还有小孩追着蝴蝶跑,满是新鲜感。
而在南京城的城墙上,朱元璋、马皇后、徐达、李文忠正站在那里,望着队伍远去的方向。
朱元璋轻声说:“平时总觉得这小子调皮,没个正形,可他刚走,朕就有点舍不得了。”
说着,他的眼角悄悄泛红——再是帝王,面对儿子远行,也藏不住为人父的牵挂。
李文忠在一旁打趣:“陛下现在倒多愁善感起来,当年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模样,可一点都看不到了。”
徐达嘴硬,揉了揉眼睛说:“我这是眼睛进沙子了,风太大。”
可谁都知道,他是舍不得儿子徐增寿——那是他最疼的次子,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
四人的背影映在夕阳下,透着几分苍凉:他们当年都是沙场少年,如今都成了他人父、他人夫,心境早就不一样了。
路上走了没一会儿,清瓷就端着一碟糕饼走进马车:“殿下,您饿了吧?吃点糕饼垫垫肚子,这是我早上刚做的,还热乎着。”
过了半个时辰,她又端来一杯茶水:“天气热,喝点水解暑,这茶里加了菊花,能清心。”
朱标虽然觉得她有点啰嗦,却没拒绝——出发前马皇后特意拉着清瓷叮嘱“多照顾殿下”,他可不敢违逆皇后的意思,只能乖乖接过来:“谢谢清瓷姐姐。”
队伍出城半日,后面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朱标探头往后看,只见朱听雪穿着一身黑色骑士装,骑着一匹枣红马,头发束在脑后,正朝着马车追来,一边追一边喊:“朱标!你给我停下来!”
朱标心里一慌,赶紧对车夫说:“快!把马车赶快点,别让她追上!”
可朱听雪的马跑得飞快,很快就快追上了,她朝着马车喊:“你再不停车,我就直接跳上你的马车捉你了!”
朱标无奈——他知道朱听雪说到做到,只能让车夫停车,自己钻出马车。
朱听雪笑着勒住马,跳下来走到他面前:“快跟我一起骑马,陪姐姐聊聊,路上多无聊。”
朱标往后退了两步,推脱说:“我不敢骑马,我从小就胆小,怕摔下来。”
朱听雪轻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调侃:“你胆小?我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折腾你这个‘胆小鬼’!”
……
朱听雪催动胯下的枣红马,伸手一把揪住想躲回马车的朱标,不等他反抗,就把他拽到马脖子前坐稳,随后双腿一夹马腹,策马在官道上飞驰。
马蹄声“哒哒”响个不停,两人瞬间冲到“标字营”队伍的最前方,吓得沿途的亲卫们纷纷避让,满脸震惊。
那些知晓“南昌郡主”身份的亲卫,想起早年“被她手下教训过的经历”,竟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跑远。
朱标起初吓得头皮发麻——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骑马,还是被人强迫的,双手紧紧抓着马鬃,连大气都不敢喘。
后来他渐渐放松下来:一来是信任朱听雪的骑术(她常年骑马,对马匹习性了如指掌,肯定不会摔着自己),二来也是认命了“躲不过去,不如干脆享受”。
朱听雪放缓马速后,侧头看着朱标紧绷的侧脸,忍不住调侃:“你这胆小模样,怎配做大明的储君?将来怎么掌管江山?”
朱标却摇了摇头,语气认真:“我只想安稳过一生,每天吃好吃的、睡懒觉,比当皇帝自在多了。”
朱听雪虽斥他“没出息”,眼神却软了下来,轻声说:“若我是男子,定要北上打鞑靼、南下平倭寇,让万邦来朝见大明。”
这一刻,她褪去了平时的“疯癫”,露出心怀家国的另一面,连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不少。
朱听雪伸手将朱标抱回马车门口,看着他钻进车厢,才策马回到队伍侧面,继续跟着前行。
朱标坐在马车里,看着朱听雪策马远去的背影,心里泛起嘀咕:“今天的姐姐,好像跟平时不一样,没那么‘凶’了。”
朱标靠在车厢壁上,突然想起朱听雪的身世:当年胡惟庸案牵连甚广,朱听雪的父亲朱文正(朱元璋长侄)也因“牵连案中”被废黜流放,朱文正一脉的男丁几乎被清算,只剩朱听雪等女眷苟活。
朱标顿悟:朱听雪早已没有亲人,或许在她心里,只有自己这个“堂弟”还算亲人,其他皇子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
之前那些“磋磨”,或许不是欺负,而是她表达亲近的特殊方式——毕竟她从小就没感受过多少温情,不知道怎么跟人好好相处。
朱标掀开马车窗帘,喊来清瓷和清荷,笑着说:“你们帮我搭个木板书桌,再研磨墨汁、铺好宣纸,我要画画。”
清瓷疑惑:“殿下,您画什么呀?路上颠簸,画画不方便吧?”
朱标却摆了摆手:“没事,我有分寸,你们照做就行。”——他要凭着前世学过的室内设计绘图基础,给朱听雪画一幅朱文正的肖像。
他知道朱听雪一直牵挂父亲,却从没见过父亲的画像。
清瓷和清荷很快搭好木桌、备好笔墨,站在旁边看着朱标提笔作画,忍不住惊叹:“殿下才八岁,竟有这般画技,连人物的眉眼都画得这么像,真是难得!”
朱标画得格外认真,满脸都沾了墨汁,衣襟上也蹭了不少墨渍,却毫不在意,一心只想着“一定要画好,让姐姐高兴”。
画完后,他兴高采烈地捧着画纸,一路小跑到朱听雪的马前,把画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蹦跳着返回马车,连等她回应的时间都没留。
朱听雪展开手里的画纸,看到画中父亲朱文正的肖像时,眼泪瞬间涌满眼眶,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中人的脸,仿佛在触摸父亲的温度。
可片刻后,她却将画纸递给身后的女仆,冷声说:“烧了吧。”
女仆接过画纸,为难地说:“郡主,这是太子殿下特意画给您的,烧了会不会惹殿下不高兴?万一殿下追问起来,咱们怎么说?”
朱听雪瞪了女仆一眼,语气坚定地坚持:“必须烧!不然会给标儿惹麻烦,你懂什么!”
她比谁都清楚,朱文正是朱元璋最忌讳的人,朱标作为太子,却保留“罪臣”的肖像,若被人举报到父皇面前,轻则受罚,重则可能牵连自身,影响储君之位。
这把火,烧的是画,护的却是朱标的安危——她不能让自己的私心,害了唯一的亲人。
女仆见朱听雪态度坚决,不敢再反驳,只能拿着画纸走到路边,找了些干草,点燃了画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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