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火扑来时,沈佳南的剑还没抬稳。
火焰撞上桃木剑的瞬间,她手腕一沉,像是被千斤压住。剑身上的血痕突然发黑,从裂纹里渗出一丝腥气。她咬牙往前半步,剑尖抵地,借力撑住身体,才没跪下去。
火墙彻底熄了。
操场地面开始龟裂,裂缝里涌出黑雾,像有东西在底下爬。她没抬头看裴先生,也知道那盏灯正对着自己。灯焰跳了一下,她后颈的皮肤就烫得像被针扎。
她左手摸向袖口,三张符纸还在。可指尖刚碰到纸角,符就自燃了,灰烬还没落地就被风吹散。
不能用符。
她闭了闭眼,脑中一片空白。回溯之境没开,前世记忆像被锁住。她想不起任何术法,连最简单的净心咒都念不出来。
就在这时,程碗幂落地了。
不是从天上,是从她身侧三步远的地方冲出来。双翼收拢,铠甲上还带着裂痕,肩甲边缘滴着血。她没看沈佳南,直接抬手,掌心浮出一块碎片,往地上一拍。
“嗡”地一声,地面震了一下。
那块碎片嵌进泥土,泛起一圈金光,像石子落水激起的波纹。黑火扑到光圈前,停住了,像是撞上了一堵墙。
沈佳南喘了口气,趁机后退半步,把桃木剑横在胸前。
程碗幂侧身站到她左边,声音压得很低:“阵还能起吗?”
沈佳南没答。她从布袋里掏出七星铜钱,七枚都还在。她用牙齿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钱面上。铜钱沾了血,立刻发烫,烫得她掌心起泡。
她按顺序抛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铜钱落地,没亮。
裴先生笑了。笑声还是那样,一半在笑,一半在哭。他抬手,灯焰伸长,化作一只黑手,直抓桃木剑。
沈佳南想抽剑,可剑像生了根。
程碗幂冲上去,双臂交叉,碎片在身前聚成盾牌。黑手撞上盾,发出金属撕裂的声响。她整个人被震退两步,脚跟在地面划出两道深沟。
盾碎了。
碎片飞溅,有一片擦过沈佳南的脸,划出一道血口。血滴下来,正好落在桃木剑柄上,顺着旧痕流进剑身。
剑突然震了一下。
沈佳南脑子里猛地闪出一幅画面——
她站在雪地里,脚下是北斗阵,七盏灯围成星位。她手持桃木剑,剑身燃着金火。对面站着一个穿黑袍的人,手里也提着灯,但灯是空的。
画面断了。
她睁开眼,剑还在震,但这次不是被压制,是自己在动。
她把剑往地上一插,剑尖没入泥土三寸。右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蘸着血在剑柄画了个符。符成,剑身“轰”地一声燃起金火。
火不是烧出来的,是从剑里冒出来的。
她低喝:“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第一个字出口,七枚铜钱同时亮起。金焰从钱面腾起,连成弧线,空中浮现出北斗虚影。操场上空的云层开始旋转,漩涡中心正对枯井。
裴先生眼神变了。
他抬灯,灯焰暴涨,黑火化作巨掌,直拍阵心。
沈佳南没动。她左手掐诀,右手握剑,剑尖缓缓抬起。
金火顺着剑身爬上来,烧到她手指也没感觉疼。她继续念:“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程碗幂突然往前一步,右脚踏在天权位上。她小腿上的青铜纹路全亮了,像是有火在皮下烧。她抬手,把一块主碎片按进自己胸口。
“咔”的一声,碎片嵌入铠甲,整套战甲泛起金光。
她没说话,但沈佳南明白了。
她把最后三个字咬出来:“急急如律令——敕!”
剑光炸开。
金火从阵心冲天而起,像一道火柱刺进云层。北斗虚影旋转,七道光束从铜钱射出,锁住黑火巨掌。火柱扫过,三具古尸瞬间焚化,连灰都没留下。
裴先生后退半步,灯焰剧烈晃动。
他低头看灯,手指翻动。一本薄册子从袖中滑出,封面是暗红色,像干透的血。他翻开最后一页,纸面空白,却浮出一行字:
“游戏结束。”
沈佳南的剑还在燃,但火势弱了半分。她感觉到体内有股力量在退,像是潮水回落。回溯之境的门又关上了。
程碗幂单膝跪地,右腿铠甲裂开一道大缝,黑血从缝隙里渗出来。她撑着地面,抬头看沈佳南:“还能撑多久?”
沈佳南没答。她盯着裴先生,发现他兜帽下的黑雾在动,像是里面有东西在爬。
裴先生合上册子,声音变了,不再是两个人说话,而是无数个声音叠在一起:“你以为这是阵?这是坟。”
他抬手,灯焰垂落,滴在地上。
黑焰落地不灭,反而像种子一样钻进裂缝。地面开始起伏,像有东西要出来。七枚铜钱的金焰晃了一下,其中一枚突然熄了。
沈佳南心头一紧。
她低头看剑,火还在,但剑身上的裂纹多了几道。她知道,这剑撑不了太久。
程碗幂咬牙站起来,把肩上的碎片扯下来一块,扔进阵心。碎片落地,金光闪了一下,那枚熄灭的铜钱重新燃起。
“你撑阵,”程碗幂说,“我拖住他。”
她往前冲,双翼展开,足底气流旋转。人还没到,手中碎片已化作长刃,直劈裴先生面门。
裴先生抬灯一挡。
刃砍在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程碗幂被震飞,落地时在地上滚了两圈,铠甲多处崩裂。
沈佳南抓紧剑柄,把剑从地上拔出来。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她咬破手指,血滴在剑尖。剑火猛地一涨,她将剑高举过头,对着北斗虚影喊出最后一道咒:
“七星照命,邪祟退散——焚!”
金火从剑尖射出,化作火网,罩向裴先生。
黑火迎上,两股火焰撞在一起,空中炸开一团光。火浪掀翻了操场边缘的旗杆,砖石地面被掀开一层。
裴先生的灯焰剧烈摇晃,他后退一步,脚跟踩进裂缝。
就在这时,沈佳南的剑突然一轻。
火灭了。
不是被扑灭,是自己熄了。剑身上的裂纹“咔”地一声扩大,从中间裂开一道口子。
她心头一沉。
程碗幂也察觉到了,猛地抬头看她。
沈佳南握着裂剑,站在阵心,七枚铜钱中有三枚已经熄灭。北斗虚影开始扭曲,像风中的蜡烛。
裴先生站直了身体,抬起手,把灯对准她。
“绳子还在。”他说,“你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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