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地上的灰烬，猎鹰的羽毛贴着那日松的鞋面打转。她没动，膝盖还陷在石板缝里，掌心的小刀沾着血，刀尖朝下。
沈佳南站直了身子，把人皮塞进袖口。她没看钟楼，也没看那日松，目光落在程碗幂肩上。
铜匣浮在半空，光盾只剩一层薄光，像快烧尽的蜡。程碗幂站着，但左肩的旗袍布料突然裂开一道口子，底下浮出暗红纹路，像是皮肉下有东西在爬。
她闷哼一声，单膝撞地。
铜匣猛地一震，悬停半空的光盾“咔”地裂开一道缝。她抬手去扶，指尖刚碰上匣身，一缕黑血从肩头渗出来，顺着胳膊流到腕骨，滴在石板上，发出“滋”的轻响。
沈佳南一步跨到她身侧，桃木剑横在两人前方。剑身裂痕还在渗血，和她掌心的伤口连着。
“不是受伤。”她低声说。
程碗幂咬着牙抬头：“我知道。”
她左肩的铠甲纹路全显了出来，原本是连贯的古符，现在像被砸过的琉璃，裂成蛛网状，每道裂口都在渗黑血。那血不落地，悬在半空就被铜匣吸走，可铜匣表面也开始出现细纹。
顾承安枪口没放，但脚步往这边挪了半步。他右枪符文烫得发红，左手“镇邪”稳在肩窝，眼神扫过程碗幂肩头，又盯回钟楼方向。
苏绣娘靠在墙边，最后一张黄纸捏在指间，丝线绕了三圈，没动。
黑雾在钟楼顶缓缓收拢，像有东西在往下沉。
程碗幂撑着地要起身，沈佳南伸手扶她肘部，力道不大，但稳。她借力站直，左肩铠甲纹路又裂开一分，黑血顺着锁骨流进衣领。
“它在拔针。”沈佳南说，“魂针一动，你这铠甲就跟着震。”
程碗幂喘了口气：“它本来就是从那东西上化出来的。”
“所以不能让它得手。”沈佳南松开手，剑尖点地，“你还撑得住？”
程碗幂没答，只抬手拍了下铜匣。光盾重新亮起，裂痕还在，但撑住了。
就在这时，钟楼方向的雾动了。
不是风推的，是自己分开的。
一个人影从雾里走出来。
他穿深灰长衫，圆框眼镜，手里捧着一本册子，封面漆黑，边角泛红，像浸过血。他走得不快，皮鞋踩在石板上，声音清晰。
顾承安双枪抬起，枪口对准来人胸口。
苏绣娘指尖一动，黄纸边缘烧起一缕青烟。
那人走到街口十步外停下，抬头，镜片反着光。
“程家小猫。”他说，声音温和，“你果然把那东西带在身上。”
程碗幂瞳孔一缩。
沈佳南往前半步，桃木剑横在身前。
“你是裴先生。”她说。
裴先生笑了下，没否认。他翻开手中册子，一页纸飘出来，黑纸白字，写着一个名字——程婉音。
“你祖母。”他说，“我亲手给她画的命格。三十八岁，死于心脉崩裂，魂钉入匣，永不得转生。”
程碗幂呼吸一滞。
铜匣剧烈震动，光盾裂痕加深。
“你想要这个？”她抬手拍铜匣，“你早拿走了半根魂针，剩下的你别想碰。”
裴先生摇头：“不是想要。是该还了。”
他袖口一抖，一道黑符飞出，直取程碗幂心口。那符没带风，但速度快得看不见轨迹。
沈佳南抬手，三张符纸从袖中甩出，叠成一串。她掐诀，指尖划过符面，口中默念。
符纸燃起青焰，扭成一条火龙，迎向黑符。
两相撞上，火龙被袖风扫散，但挡下了黑符。符纸落地，烧成灰。
裴先生看了她一眼：“沈小姐，你倒是学得快。”
沈佳南没说话，掌心又画了一道符。这次是回溯里见过的——前世她站在道坛上，指尖金火缠绕，符成即燃。
她知道这术叫什么。
但她不说。
裴先生合上生死簿，往前走了一步。
“你们以为在救孩子？”他声音轻下来，“你们在帮夜帝重生。”
“十二个童男童女，血养鬼婴，魂针为引，阵眼在钟楼地底。”他抬手指向程碗幂，“而你，程家最后的血脉，你的铜匣，就是阵眼的钥匙。”
程碗幂冷笑：“我宁可毁了它。”
“你毁不了。”裴先生说，“它从你祖母心口剜出时，就注定了要回到阵心。你带着它，就是在带路。”
他话音落，生死簿又翻一页。
黑雾从册子里涌出，凝成三道锁链，直扑程碗幂手腕。
顾承安开枪。
两发子弹打在锁链上，炸出黑血，但锁链没断，继续往前。
苏绣娘甩出最后一张黄纸，纸人落地即燃，化作火墙挡在程碗幂身前。锁链撞上火墙，发出刺耳声响，黑雾翻滚，但没停下。
沈佳南握紧桃木剑。
剑身裂痕里的血流到她掌心，和她指尖的血混在一起。子时快到了。她脑中突然闪过画面——前世她站在血阵中央，剑燃金火，一剑劈开夜帝心魔。
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锋上。
“燃！”
桃木剑猛地爆起金焰，火光如昼，逼退黑雾三尺。锁链在火前扭曲，发出尖啸，瞬间断裂。
裴先生第一次变了脸色。
他镜片反光，遮住眼神，但手里的生死簿合得急，边缘划破了指尖。
“你……竟通了前世之火？”
沈佳南没答。她剑尖指向裴先生，金焰顺着剑身往上爬，烧到剑柄。
程碗幂喘着气站直：“你怕了？”
裴先生没动，但生死簿缓缓浮起，悬在他掌心上方。他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针尾刻着“程”字，和铜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魂针本是一对。”他说，“一根炼鬼，一根镇魂。你们以为程家在镇，其实——”
他顿了顿，针尖指向沈佳南。
“你们才是被镇的那个。”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银针飞出，直射沈佳南眉心。
顾承安双枪齐射，子弹打偏银针，但它在空中一转，继续飞来。
苏绣娘扑过来推沈佳南肩膀。
沈佳南没躲。
她剑横在前，金焰顺着剑身缠上银针。针尖离她眉心三寸，停住，针身开始发黑。
裴先生手指一勾，银针回撤。
他盯着沈佳南，声音低下来：“你不是普通转世。”
沈佳南握剑的手没抖。金焰在剑锋上跳动，映得她瞳孔发亮。
“你见过她。”他说，“前世的她。”
沈佳南终于开口：“你也见过。”
裴先生笑了。这次没遮掩，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一口黑牙。
“我不但见过。”他说，“我还亲手杀了她。”
沈佳南剑尖一颤，金焰暴涨。
裴先生不退反进，生死簿翻开，整本黑纸开始燃烧，红光映得他脸像血浸过。
“来啊。”他说，“让我看看，你这具身子，能不能撑住那一剑。”
他抬手，黑雾从生死簿中涌出，凝成一把刀，刀身刻满符文，刀尖指向沈佳南。
沈佳南往前一步，剑举过肩。
金焰顺着她手臂往上烧，烧到肩头，她没停。
程碗幂突然伸手，按住她后背。
“别一个人上。”她说。
沈佳南侧头看她。
程碗幂肩头铠甲裂痕更深，黑血流到锁骨，但她站得稳。
“你的火，我的盾。”她说，“试试能不能烧穿他的命簿。”
沈佳南点头。
两人同时往前。
裴先生举刀劈下。
金焰与黑雾撞上，火光炸开，整条街被照得通明。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