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尘指尖攥着衣角,快步跟着侍从穿过九灵门内门的青石长廊。
廊外灵植郁郁葱葱,灵气萦绕鼻尖,叶片上凝结的露珠都泛着淡淡的灵光,可他心头却半点轻松不起来。
方才周圣掌教的传召来得急,那侍从眉宇间的凝重,让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安的事情要发生,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快了几分,衣摆掠过青石缝里的灵草,带起一缕微不可察的灵气波动。
等赶到内门大殿时,殿内已站着四人。
韩尘抬眼扫过,先是看到了熟稔的林海,他一身青色劲装,比半年前更显挺拔,气息也沉稳了不少;紧接着目光落在沈长义身上,对方穿着暗红色法袍,眼神里带着几分刻意压制的得意,看得韩尘眉头微微一皱。
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另外两人时,心脏猛地一沉:左侧立着位炼气期圆满的女修,一身水绿色宫装衬得身姿窈窕,黑发如瀑般垂落肩头,发梢系着一枚小巧的玉铃,肌肤莹白得仿佛能透光,眉眼间带着几分拒人千里的清冷,正是内门中以冷静著称的赵燕儿。
可右侧那人,一袭月白外袍,衣料上绣着暗纹灵鹤,负手而立,下巴微抬,眼神里满是对周遭一切的不屑,不是沈傲是谁?
“糟了。”
韩尘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和沈傲、沈长义的过节在入门试炼时就结下了,沈傲向来心胸狭隘,最是记仇,如今在大殿中碰面,直接透着一股不祥的预兆。
“韩尘师弟!”
林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韩尘的思绪。
只见林海快步迎上来,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力道比往日沉了几分,脸上满是欣喜,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
林海把神识悄然探去,那股原本带着熟稔的气息瞬间变得震惊,随即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带上了颤音:“你……你竟然突破到炼气期九层了?”
周围几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落在韩尘身上,像是看一个怪物一般。
沈长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指节泛白——自己这半年拼死修炼,每日服用宗门发放的聚气丹,还偷偷用了家里送来的灵液,才从炼气期八层爬到九层巅峰,本以为能稳稳压过韩尘这个“四灵根废物”,可现在,对方竟然也到了九层?
难道宗门分配给韩尘的洞府灵气蕴含量无比夸张,能让四灵根修士也修炼得如此之快?
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翻腾,嫉妒得心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韩尘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尴尬地挠了挠头,打了个哈哈:“侥幸而已,偶然得了些低阶灵材,炼化后才侥幸突破。倒是林师兄,如今已是炼气期圆满,气息沉稳得如同深潭,看样子只差一个契机就能筑基了。”
“这都是托你的福!”
林海激动地拍了拍韩尘的胳膊,语气诚恳得不容置疑:“当初执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把这处灵气浓郁的洞府让给我,我测算过,那地方的灵气比普通洞府浓了三成,日夜滋养之下,我才能在半年内突破到圆满。若真能筑基,师弟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两人相谈甚欢,可这番对话落在沈长义耳中,却成了极大的讽刺。
谁不知道,当初分配洞府,沈长义被分到的地方,又乱又差?
沈长义瞬间暴怒,想要发作,但想到这是内门大殿,瞬间又把我压了下去,气得双眼通红,宛如一头随时会发怒的公牛。
而沈傲则是瞥了韩尘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眼神里满是轻蔑。
不过是炼气期九层而已,也值得这般大张旗鼓地炫耀?
在他这个筑基修士眼里,没筑基的修士和凡俗蝼蚁没什么区别,连让他正眼瞧的资格都没有。
他依旧负手而立,鼻孔朝天,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仿佛殿内众人的交谈都是对他的冒犯,连空气中的灵气都染上了几分傲慢。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每一步都踏得极为规整,带着特有的威严。
周圣掌教身着紫金色法袍,法袍上绣着九灵门的山门图案,缓步走了进来。
他身形挺拔,白发苍苍,刚踏入大殿,一股无形的压力便笼罩下来,让殿内几人的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几分。
周圣没有多言,足尖一点,身形如鸿毛般飘到主座上坐下,没有借助任何法器,纯粹是金丹期修士对灵力的精妙掌控。
他的神识缓缓扫过殿内五人,当触及韩尘、林海和沈长义的气息时,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对这几人半年苦修的认可。
“今日召你们来,是有要事吩咐。”
周圣的声音苍厚有力,在大殿内回荡,带着灵力加持的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众人耳中:“你们可知,大乾王朝是我九灵门暗中扶持的世俗王朝?”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知晓。
这是内门弟子入门时就会学到的常识,九灵门扶持大乾、大炎、车迟国等十几个世俗王朝,不为掌控政权,只为从万千凡人中筛选有灵根的孩子,为宗门补充新鲜血液,相当于宗门的“人才储备库”。
周圣继续说道:“世俗王朝更迭,兴衰起落,皆是自然规律,宗门从不过问。可若有邪物作祟、妖兽攻城这类凡俗力量不足以抗衡的灾祸,宗门便需出手,灭邪物、斩妖兽,护佑王朝根基。”
“如今大乾王朝境内出了大事,已有五个村子被屠戮一空,村民全被抽成了干尸,浑身没有一滴血液,皮肤干瘪地贴在骨头上,死状凄惨得让凡人见了都要做噩梦。大乾王朝自己培养的炼气修士前去探查,去了三批,无一生还,连尸骨都没能带回来,只能向宗门求援。”
周圣说完之后,整个人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韩尘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抽干血液的干尸?
这绝非普通土匪或妖兽能做到,土匪图财,妖兽图食,只有邪修才会为了修炼邪术,做出这般残害生灵的事。
“所以,我决定派沈傲为领队,带领林海、沈长义、韩尘、赵燕儿前往大乾王朝探查。”
周圣的目光扫过五人,语气严肃得不容置疑,“切记,此次任务以探查为主,不可轻举妄动!若遇强敌,察觉对方修为达到筑基期一层,立刻捏碎求救符箓,向宗门发信号,性命永远比任务重要!”
“是!”
沈傲第一个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动作看似标准,却带着几分刻意的张扬,声音洪亮得有些刺耳,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抬眼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韩尘和林海,那眼神里的挑衅,像是在说“现在我是领队,你们都得听我的”,傻子都看得出来。
韩尘和林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苦涩。
完了,让沈傲带队,这一路上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韩尘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心里暗暗盘算:若是沈傲能安分些,顾全任务大局,自己也不是不能忍;可若是他敢故意刁难,自己那宗师级别的照明术和点火术,也不是只能用来照明取暖的!
赵燕儿和沈长义也相继行礼。
沈长义看向韩尘的眼神里满是幸灾乐祸,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仿佛已经看到韩尘被沈傲折腾的狼狈不堪的模样。
周圣又叮嘱了几句“同门需相互扶持,不可内斗”,便摆了摆手:“事不宜迟,你们即刻出发吧。”
五人退出大殿,刚走到殿外的广场上,沈傲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手背在身后,刻意挺直了脊背,摆出一副十足的领队架子。
他眼神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韩尘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是在宣布什么重大决定:“此次任务由我带队,一路上必须听我指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擅自行动,包括探查路线、休息时间,都得由我定,明白吗?”
“明白。”
沈长义和赵燕儿率先应道,沈长义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讨好,赵燕儿则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是语气顺从。
韩尘咬了咬牙,也低声应了一声——现在还在宗门内,周围还有不少巡逻的弟子,他不想节外生枝,给周圣掌教留下“不服从安排”的印象。
沈傲看着韩尘顺从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里暗暗盘算:等出了宗门,离开了九灵门的地界,看我怎么收拾你!让你知道,得罪我沈傲的下场!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走吧,先出宗门,到了山下再议行程。”
五人朝着宗门山门走去,沈傲故意放慢脚步,和韩尘并肩而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韩尘,你当初在入门比试时,故意让我堂弟沈长义出丑,还抢了他的名次,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韩尘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沈傲,眼神冰冷得像淬了冰:“沈师兄,此言差矣。比试本就是各凭本事,何来‘故意欺压’一说?再者说,如今咱们是为宗门执行任务,更该以大局为重,总不能因私人恩怨耽误正事。”
“同门?大局?”
沈傲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你也配和我称同门?不过是个四灵根的废物,若不是宗门有外门大比的规矩,你连内门的门槛都摸不到!还敢跟我提大局?”
韩尘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疼痛感让他保持着清醒,没有当场发作。
他知道现在和沈傲翻脸,只会让对方抓住把柄,倒不如先忍一忍。
可沈傲却得寸进尺,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那条常年有弟子往来、路面都被踩得光滑的岔路,对韩尘说道:“韩尘,你去前面探探路,确认没有妖兽或邪修埋伏,再回来报信。”
韩尘愣住了——从宗门到山下只有这一条主路,每日有不少内门弟子进出,路边还设有宗门布下的预警阵,哪来的危险?
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他抬头看向沈傲,却见对方眼神里满是挑衅,像是在说“你敢不服从?不服从就是违抗领队命令”。
“沈师兄,这条路常年有宗门弟子往来,路边还有预警阵,怎会有危险?”韩尘强压着怒火,试图讲道理,声音里带着几分克制的冷静。
可沈傲却脸色一沉,厉声道:“我是领队,我说有危险就有危险!让你去探路,你就去!难不成你想违抗命令,耽误整个任务的进度?”
赵燕儿看明白了沈傲的心思,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上前替韩尘说话——她的宗旨向来是“不掺和他人恩怨”,免得引火烧身,反正被刁难的不是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长义则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幸灾乐祸地看着韩尘,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到:“韩尘,沈师兄让你去,你就快去啊,别在这磨蹭耽误时间,要是误了任务,你担得起责任吗?”
韩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怒火,胸口像是堵着一团烧得正旺的柴火。
他知道,现在反抗只会让沈傲更过分,甚至可能被扣上“违抗命令”的帽子。
于是,韩尘咬了咬牙,转身朝着前方走去,每走一步,脚下的石子都像是在硌着心,心里的憋屈就多一分——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却要被这般无端刁难,这口气,他咽不下!
看着韩尘远去的背影,沈长义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满是得意:“堂哥,你看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真是解气!”
沈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眼神里满是不屑:“不过是个废物,折腾他几下,也是给他涨涨记性,让他知道谁才是说了算的。”
赵燕儿皱了皱眉,看向沈傲,语气带着几分提醒:“沈师兄,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天色不早了,耽误了任务,宗门那边不好交代。”
沈傲瞥了赵燕儿一眼,没说话,但也没有再继续刁难。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韩尘才快步走回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语气冰冷:“沈师兄,前方路上没有危险,预警阵也一切正常。”
“知道了。”
沈傲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敷衍,随即又转头看向林海,指了指身后的路:“林海,你去后面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妖兽跟上来,免得咱们走后被妖兽盯上。”
林海愣住了——哪有让弟子往回探路的道理?
他们是要下山,妖兽就算要跟,也该跟在后面,往回探根本毫无意义!
可看着沈傲冰冷的眼神,那眼神里带着“你敢不听”的威胁,他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韩尘站在一旁,看着林海的背影,心里的怒火越来越盛,像是要冲破胸膛。
一次又一次的刁难,沈傲根本就是把他们当猴耍,完全没把任务放在眼里!
等林海回来,沈傲又让赵燕儿去旁边的树林里探查“是否有邪修藏匿”,赵燕儿虽不情愿,却也只能忍着脾气,提着法剑走进树林。
来回折腾了三次,太阳都快西斜了,金色的余晖洒在山路上,他们却还没走出宗门的范围。
韩尘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上前一步,挡住了正要再次下令让沈长义去“探查路边灵草是否有毒”的沈傲,怒目而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沈傲师兄!咱们明明有宗门配发的飞舟,速度快且安全,为何不用?反而让我们来回探路做这些无用功,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傲没想到韩尘竟敢当众顶撞他,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是被泼了一层墨。
他猛地释放出筑基期的威压,那股带着碾压性的气息朝着韩尘压了过去,空气都仿佛被凝固,厉声喝道:“好胆!你个炼气期的杂碎,也敢质疑我?飞舟目标太大,容易引来邪修注意,让你们探路是为了安全!你敢顶撞领队,是想违反宗门规矩吗?”
筑基期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压在韩尘身上,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双腿微微颤抖,膝盖都传来一阵酸痛,像是随时会跪下去。
但是韩尘早就料到沈傲会用修为压制自己,所以在对方释放威压的瞬间,他便运转体内灵力,同时施展了疾风步——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向后退去,脚下的石子被灵力带动,发出轻微的声响,瞬间退出了威压范围,落在百米之外,那股沉重的压力瞬间消失,他才松了口气,却依旧紧盯着沈傲。
“你以为用修为就能欺压我?”
韩尘站直身体,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枚黄色的符篆,符篆上刻着细密的纹路,他高高举起,声音清晰地传遍周围:“沈傲,你三次故意刁难我们,耽误行程,我都用留影符记录下来了!”
“你要是再敢胡来,我现在就回宗门,把留影符交给周圣掌教,让他评评理,看看你这个领队是怎么拿着任务当儿戏,故意刁难同门的!”
留影符?
沈傲的脸色瞬间变了,从铁青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他没想到韩尘竟然早有准备,还记录下了自己刁难他们的证据。
若是此事传到周圣掌教耳中,自己不仅会被严厉斥责,甚至可能被撤去领队之职,以后在宗门内也会颜面尽失,成为其他弟子的笑柄!
沈长义也慌了,急忙上前劝道:“堂哥,韩尘师弟也是一时冲动,说话没分寸,咱们还是赶紧赶路吧,别耽误了任务,要是让邪修再害了人,宗门那边更不好交代。”
沈傲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压下心头翻腾的怒火,眼神里满是怨毒,却不敢再放肆!
他知道,韩尘说的是实话,留影符一旦交给掌教,自己绝对没好果子吃。
于是,他死死地盯着韩尘,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算你狠!方才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你们来回探路。现在,咱们用飞舟赶路,即刻前往大乾王朝。”
爽!
韩尘看着沈傲服软的模样,心里积压的憋屈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爽感,就像是堵在胸口多日的湿柴被猛地点燃,又被一阵劲风卷得烟消云散,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轻快。
他收起留影符时,指尖故意在符篆边缘摩挲了两下,那细微的动作落在沈傲眼里,像是无声的挑衅。
韩尘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语气却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既然沈师兄知道错了,那咱们就赶紧出发吧。毕竟任务要紧,耽误了正事,若是让邪修再害了大乾王朝的百姓,咱们回去可没法向周圣掌教交代。”
沈傲听得牙痒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只能强行压下怒火。
他清晰感觉到周围几人的目光,尤其是赵燕儿投来的那道带着审视的视线,像是在看他如何收场。
于是,沈傲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最终还是绷着脸转过身,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飞舟法器。
那飞舟通体呈银灰色,船身上刻着细密的灵纹,边缘镶嵌着几颗淡蓝色的下品灵石,一看就是宗门特制的赶路法器。
沈傲指尖凝聚灵力,朝着飞舟轻轻一点,口中默念法诀,银灰色的飞舟瞬间发出一阵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不过瞬息间便长成了一艘长约三丈、宽约一丈的小型飞舟,船身两侧还展开了两对轻薄的灵翼,微风拂过,灵翼轻轻颤动,带着淡淡的灵气波动。
“都上来吧。”
沈傲率先踏上飞舟,语气依旧冰冷,却没了之前的嚣张。
他走到飞舟前端的驾驶位坐下,双手放在操控台前,眼神却时不时瞟向身后的韩尘,像是在提防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林海快步走到韩尘身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庆幸:“师弟,刚才真是太解气了!要不是你有留影符,咱们还得被他折腾到什么时候!”
他拍了拍韩尘的胳膊,眼底满是感激——刚才沈傲让他往回探路时,他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只是没敢像韩尘这般直接顶撞。
韩尘笑了笑,刚要开口,却见赵燕儿也走了过来。
她看了韩尘一眼,清冷的眉眼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认可,轻声说道:“你刚才做得很好,若是一味忍让,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说完,便转身踏上了飞舟,走到船尾的位置站定,目光投向远方,像是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沈长义则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韩尘。
刚才他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如今沈傲服软,他也没了之前的嚣张,只能低着头,快步走上飞舟,缩到了沈傲身边的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更害怕沈傲把自己当做出气筒!
韩尘和林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轻松,随即也踏上了飞舟。
飞舟的甲板是用坚硬的灵木制成,踩在上面沉稳结实,甲板中央还设有四张简易的座椅,应该是供人休息用的。
韩尘刚坐下,就感觉到飞舟轻轻一颤,紧接着一股柔和的灵力托着飞舟缓缓升空,速度由慢变快,很快便突破了云层,朝着大乾王朝的方向飞去。
从高空往下看,地面上的景物迅速缩小,山川河流像是被踩在脚下的画卷,农田里的凡人如同蝼蚁般渺小。
韩尘靠在座椅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和地面上的风不同,高空的风带着几分凛冽,却也更清新,没有凡俗人间的烟火气。
他下意识地运转灵力,在周身形成了一层淡淡的护罩,隔绝了寒风,目光则看向远方的天际,心里暗暗盘算着接下来的任务。
抽干血液的干尸、消失的炼气修士,这背后的邪修到底是什么修为?
会不会比沈傲这个筑基期二层的修士还强?
飞舟的速度极快,不过两个时辰,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洒下清冷的月光。
沈傲操控着飞舟,在一座山峰的山顶停下,说道:“天黑了,夜间飞行容易遇到妖兽,咱们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
几人纷纷点头——夜间飞行确实危险,尤其是在陌生的地界,谁也不知道云层后面会不会藏着高阶妖兽。
韩尘从储物袋里掏出几块干粮和一壶灵泉水,递给林海一块,自己也拿起一块啃了起来。
那干粮是用灵麦制成的,带着淡淡的灵气,吃起来比凡俗的米面更有嚼劲,还能补充些许灵力,是修士外出历练常用的食物。
沈傲则独自坐在一旁,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玉简,假装查看,实则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向韩尘,心里依旧在琢磨着怎么“教训”他。
沈长义凑到沈傲身边,低声说道:“堂哥,刚才那事……要不咱们就算了?韩尘那小子手里有留影符,咱们要是再找他麻烦,万一他真把符篆交给周圣掌教,咱们可就惨了。”
沈傲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甘:“算了?我沈傲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你放心,等到了大乾王朝,有的是机会让他好看,到时候就算他有留影符,也抓不到咱们的把柄!”
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到了任务地点,若是遇到危险,他大可以“合理安排”韩尘去做最危险的探查工作,到时候就算韩尘遇到不测,也只能算他“运气不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韩尘似乎察觉到了沈傲的目光,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韩尘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像是在说“你最好别再打什么歪主意”。
沈傲被他看得心里一慌,赶紧低下头,假装继续查看玉简,耳尖却微微泛红,显然是被戳穿了心思。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几人简单吃过干粮,便再次登上飞舟,朝着大乾王朝飞去。
又飞行了约莫半天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繁华的城镇景象。
远远望去,地面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城池,城墙高达三丈,用青灰色的巨石砌成,城头上飘扬着一面绣着“乾”字的黄色旗帜,城池周围还环绕着一条宽阔的河流,河面上船只往来如梭,一派热闹的景象。
“前面就是大乾王朝的都城了。”
沈傲操控着飞舟,缓缓降低高度,朝着都城飞去。
刚靠近都城上空,就见城头上有几名身着铠甲的士兵朝着飞舟挥手,似乎是早已接到了消息。
沈傲操控着飞舟,在都城外的一片空旷广场上停下,收起飞舟,恢复成巴掌大小的模样,揣进了储物袋。
几人刚走下广场,就见一群身着官服的人快步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身着紫色官服,腰间系着玉带,脸上满是恭敬的笑容。
他快步走到沈傲面前,躬身行礼,语气里满是谦卑:“下官是大乾王朝的丞相李嵩,奉陛下之命,在此等候九灵门的仙师们!陛下已经在皇宫内设下宴席,特意等候仙师们到来!”
沈傲微微颔首,摆出一副高人风范,语气平淡:“李丞相不必多礼,我们是奉宗门之命,前来探查贵国境内的邪修之事。既然陛下已经等候,那我们便即刻前往皇宫吧。”
“是是是!仙师这边请!”
李嵩连忙点头,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亲自在前面带路。
他身后的官员们也纷纷躬身,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看向沈傲等人的眼神里满是敬畏。
在凡人眼中,能飞天遁地的修士就是“仙师”,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
韩尘跟在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广场周围站满了围观的百姓,他们大多穿着粗布衣衫,脸上带着好奇和敬畏的神色,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看着。
偶尔有几个胆子大的孩子,想要上前凑个热闹,却被父母赶紧拉了回去,还不忘叮嘱一句“别惊扰了仙师”。
这种凡人对修士的敬畏,让韩尘心里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曾经也是凡人,如今却成了被凡人仰望的“仙师”,身份的转变,让他对“仙凡之别”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一行人穿过繁华的街道,朝着皇宫走去。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的景象,可百姓们看到李丞相带着几位身着奇装异服(修士法袍)的人走过,都纷纷停下脚步,躬身行礼,直到他们走远,才敢抬起头来。
韩尘注意到,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是砖木结构,最高也不过三层,和九灵门内那些用灵木建造、还能自动汇聚灵气的洞府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这就是凡俗王朝的生活,没有灵气,没有法器,只有柴米油盐的平凡日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皇宫门前。皇宫的大门高达五丈,用朱红色的木材制成,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铆钉,正中央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写着“乾元宫”三个金色的大字,字体苍劲有力,透着皇家的威严。
大门两侧站着两队身着金色铠甲的士兵,他们手持长枪,腰佩长剑,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可当他们看到沈傲等人时,眼神里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敬畏之色,纷纷躬身行礼。
走进皇宫,更是一派奢华景象——地面上铺着光滑的青石板,两侧是修剪整齐的花圃,种植着各种名贵的花卉,虽然没有灵气,却也开得娇艳欲滴。
宫殿的屋顶覆盖着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屋檐下挂着红色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韩尘注意到,皇宫里的侍卫和宫女们行走时都轻手轻脚,连说话都压低声音,显然是怕惊扰了“仙师”。
穿过几道宫门,终于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前。
这座宫殿比之前看到的所有建筑都要宏伟,殿门上方挂着“太和殿”的匾额,殿内灯火通明,数十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屋顶,石柱上雕刻着精美的龙纹,栩栩如生。
殿门两侧站着几位身着华丽宫装的宫女,她们手中捧着托盘,上面放着茶水和点心,看到沈傲等人走来,连忙躬身行礼。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头戴皇冠,面容威严,眼神锐利,一看就知道是大乾王朝的皇帝。
可当他看到沈傲等人时,原本威严的神色瞬间变得柔和,快步走下台阶,朝着沈傲躬身行礼,语气里满是恭敬:“朕见过九灵门的仙师!仙师远道而来,辛苦了!”
沈傲微微抬手,语气平淡:“陛下不必多礼,我们是奉宗门之命,前来相助贵国的。”
他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皇帝而表现出半分恭敬。
在修士眼中,凡俗的帝王不过是掌握了世俗权力的凡人,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区别,根本不值得他们弯腰。
皇帝却像是受宠若惊一般,连忙说道:“仙师能来,真是大乾王朝的福气!朕已经在殿内设下了宴席,还请仙师入内就座,咱们边吃边说!”
说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亲自引导沈傲等人走进殿内。
殿内早已摆好了一张巨大的圆桌,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
有烤得金黄酥脆的整只烤鹿,有清蒸的鲜鱼,有炖得软烂的熊掌,还有各种精致的点心和水果,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这些食物都是凡俗世界的珍品,虽然不含任何灵气,却也做得极为精致,一看就花费了不少心思。
沈傲走到主位旁的座位坐下,丝毫没有客气。
韩尘、林海、赵燕儿和沈长义也相继坐下,只有皇帝和李丞相站在一旁,等到众人都坐下后,才敢在末位的座位上坐下,还不忘吩咐宫女:“快给仙师们倒酒!”
宫女们连忙上前,给每人倒上一杯琥珀色的美酒。韩尘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这酒入口醇厚,带着淡淡的果香,比凡俗的普通酒水好喝得多,却也仅此而已,没有任何灵力加持,对修士来说,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也没有挑剔,毕竟是凡人皇帝的一片心意。
林海和沈长义则没那么多顾虑,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
林海一边吃,一边低声对韩尘说:“虽然没什么灵气,但是味道确实不错,比咱们宗门的干粮好吃多了!”
沈长义更是狼吞虎咽,像是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样——他在宗门里虽然不算差,却也很少能吃到这么多凡俗珍品。
赵燕儿则吃得比较文雅,她只是夹了几块清淡的蔬菜和鱼肉,小口慢嚼,眼神却时不时观察着皇帝和李丞相,像是在从他们的神色中寻找线索。
皇帝看着众人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语气沉重地说道:“仙师,实不相瞒,如今大乾王朝境内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了。除了之前禀报的五个村子,昨天又传来消息,位于都城以北三百里的清水村,也被屠戮一空,村民全被抽成了干尸,死状和之前一模一样!”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画轴,递给沈傲:“这是朕让人画的清水村惨状图,仙师请看。”
沈傲接过画轴,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画纸上画着一片荒芜的村庄,房屋倒塌,田地荒芜,地面上躺着数十具干尸,他们的皮肤干瘪地贴在骨头上,双眼圆睁,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场面惨不忍睹。
韩尘、林海和赵燕儿也凑了过来,看到画纸上的景象,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从画中可以看出,这些村民死得极为痛苦,而且血液被抽干的手法极为残忍,显然是邪修所为。
“朕已经派了三批炼气修士前去探查,可他们都没能回来,连传讯符箓都没能发回来一张。”
皇帝的语气里满是悲痛和无奈:“如今都城以北的百姓都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开始向南迁移,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引发更大的混乱!还请仙师们务必帮忙,查明真相,除掉邪修,还大乾王朝百姓一个太平!”
沈傲收起画轴,脸色严肃:“陛下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查明此事。不过邪修的修为可能不低,我们需要先去出事的村子探查一番,寻找线索。”
他看向韩尘等人,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吃完饭后,咱们即刻出发,前往清水村!”
“是!”
这一次,大家都没有意见,纷纷点头应道。
皇帝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连忙说道:“多谢仙师!朕已经让人准备好了马车,还请仙师们稍等片刻!”
沈傲却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们有自己的赶路方式,比马车快得多。”,说完之后,便站起身:“我们现在就出发,争取早日查明真相。”
皇帝连忙起身相送,一直送到皇宫大门外,看着沈傲等人祭出飞舟,缓缓升空,消失在天际,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对身边的李丞相说道:“希望仙师们能早日除掉邪修,不然大乾王朝就真的要完了!”
李丞相也点了点头,语气沉重:“陛下放心,九灵门的仙师神通广大,一定能解决此事的。”
而此时,飞舟上的几人正朝着清水村的方向飞去。
沈傲站在驾驶位,眼神凝重地看着前方,显然是意识到了任务的严重性。
韩尘靠在甲板上,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景物,心里暗暗盘算着——清水村刚出事不久,说不定还能留下一些邪修的线索,只要找到线索,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邪修的藏身之地。
飞舟的速度极快,不过一个时辰,就远远看到了清水村的轮廓。
沈傲操控着飞舟,缓缓降低高度,朝着清水村飞去。
可就在飞舟距离清水村还有约莫一里地时,韩尘突然皱紧了眉头,语气严肃地说道:“等等!前面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