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前几天还在德善堂门口搞一出救人的戏码,枉我们还以为她改好了!竟然还是这般歹毒心肠,原来是变着法儿来整我们这些穷人呢!”
“都被贬为郡主了还不安分!当今圣上一代明君,怎么就有她这样歹毒的妹妹,圣上早就该把她流放三千里!”
“不仅如此啊,听说谢家人为着她日日胆战心惊过日子,她地位尊崇不假,但日日打人板子谁受得了啊?谢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她!”
那些话语如同毒箭,密密麻麻地射向她。萧明玉坐在马车里,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掐进了掌心。
委屈、愤怒、还有一种努力付诸东流的失落感,几乎要将她淹没。饶是强忍着,她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殿下您不要听这些话,他们这些人向来是见风使舵的,何况他们有什么资格议论郡主殿下?您等着,奴婢这就下去撕烂他们的嘴!”
萧明玉转头,一旁的云织的眼泪竟然已经糊了一脸,她委屈得脸已经涨成了包子,说完几乎就要起身出门去撕他们的嘴一般。
“好了别哭了,我没有生气,堂堂郡主,因为这些话就哭哭啼啼的,成什么了?本郡主一定会找到凶手。”
她跟孙氏的账,今日便记下了,若是现在被打倒,岂不是着了她的道了?
越是低谷,她的头脑反倒越清醒。
她早就合规了德善堂的一些流程,否则此刻中毒的绝不是一个人。如果她猜的不错,孙氏绝不只是想把她的事闹大,更是要闹到太后面前。
她想要太后对自己最后一丝的希望也彻底破灭,让萧明玉是去一切的后台,如同被抛弃的棋子。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管家权,更是把自己清出谢家,甚至让自己死。
既然她要致自己于死地才能安心,她又为何要带上那些微弱的道德感?
萧明玉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刚到德善堂,却瞧见早就来了的谢云归。
谢云归定然也听说了德善堂的事,所以散了朝便赶过来了。此刻他正背对着萧明玉,跟老掌柜交谈些什么。
“世子爷,我们一切都是再三检查过的,甚至殿下来了之后要求更是高了三成,我们从未有怨言,都是照做的……从前几十年都没出过问题,如今……此事绝对是针对我们谢家,针对殿下的!”
谢云归没有回话,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右手覆在桌角上,不自觉地用力。
萧明玉还没来得及叫他,却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
“郡主殿下,世子,太后娘娘懿旨,传世子爷即刻入宫问话!”
谢云归扭头看见萧明玉,眼里是微不可查的讶异。
而萧明玉没有看他,只是看到那小太监,心是猛地一沉。
太后……终究还是知道了。而且,是传谢云归,而非她。这其中的疏远和疑虑,显而易见。
她突然有些害怕。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命运掌握在其他人手中的恐惧。
若是太后不相信呢?若是谢云归……伺机报复她……她难道真的要死在今日么?
她抬头,正好看到谢云归也在看着自己。他面色是一贯的平静,仿佛外面的喧嚣与他无关。她看不懂他此时的冷静,简直像漠不关心。
“臣接旨。”
经过她身边时,谢云归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极快地在她苍白的脸上掠过,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他沉默地跟着太监离开,而她,则深吸一口气,留在这里查账,寻找到底是什么出了问题,又是谁在散播谣言。
只要没有被判死刑,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就要争取活着。
皇宫,慈宁宫。
太后脸色凝重,看着跪在下方的谢云归:
“德善堂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你可有何话说?哀家听你的意思,中毒之人所用的药方,并无问题?”
谢云归垂首,声音平稳清晰:
“回太后,臣已初步查问。德善堂所开药方确实无误,药材入库出库亦有记录可查。此次事件,疑点颇多,臣以为,或有小人暗中构陷,欲损郡主声誉与侯府清名。”
他没有直接为萧明玉辩护,而是从事实和侯府利益角度出发,语气客观冷静。
太后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哦?构陷?从前她应当是没少给你脸色看吧,堂堂世子爷日日在她面前卑微至此,你心中竟没有怨?如今……为何肯为她说话了?”
谢云归指尖微蜷,下颌微不可查地向下收了一点,面上却不露分毫:
“臣只是据实以报。郡主掌管德善堂以来,尽心尽力,救治多人,皆有目共睹。此事关乎谢家声誉,臣不敢不察。”
太后沉默了片刻,为着萧明玉叹了口气,却一直看着谢云归。
他平时恭敬守礼,可如今她似乎总能看出一丝若有若无护着萧明玉的意味,这意味太淡,她看不出有几分真心。
但他向来恭敬识礼,只看真相,如今说没有,应当就是误会。想到这里,太后也不知不觉地松了一口气。
“罢了,此事哀家知道了。你回去时,约束好府中之人,莫要再生出事端。至于明玉那孩子……让她近日安分些,莫要再出门了。”
这已是带了些许软禁的意味。谢云归顿了一刻,叩首:“臣,遵旨。”
说完这话,太后突然屏退了所有太监,只留了贴身嬷嬷,而嬷嬷手中还正巧端着些什么。
“你们先出去吧,哀家还有话要跟他说。”
萧明玉处理完德善堂的烂摊子,又亲自去探望了那位中毒的老秀才,仔细检查确认他已无大碍,并留下了足够的补偿银钱。
面对其家人依旧怀疑惊恐的眼神,她什么也没多说,也没心思再说什么。
她身心俱疲地回到侯府,却瞧见谢云归沉重且复杂的脸色。
“太后说……这些日子让殿下在谢家多多休息,还是少出门的好。”
萧明玉没有回应他,扭头坐在了桌子前的凳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她不被太后信任,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谢云归站在一旁看着,此刻的她像一只受伤的小猫蜷缩在桌前一动不动。
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攥着衣袍中药瓶的手不自觉地越收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