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太夫人李氏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落在桌上，脸色沉了下来，谢云归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目光低垂，看不清情绪。
孙氏没有料到萧明玉会说这话，愣了一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声音尖利：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别以为你是郡主就能随意污蔑人！你是什么德行，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定是你自己弄出的纰漏，如今还想赖到我头上！”
萧明玉并未动怒，反而拿起绢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抬眼看孙氏，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奈：
“婆母何必如此激动？明玉还未说什么，您就这般大的反应。莫非是做贼心虚了？”
孙氏气得胸口起伏，她哪里想到萧明玉事到如今了还如此嘴硬？
“我行得正坐得直！倒是你，嚣张跋扈，不敬尊长，虐待夫君，如今被贬了郡主，还想在府中兴风作浪！德善堂的事，分明是你无能，连个铺子都管不好，倒来攀咬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孙氏说这些话心中是有些害怕，可听小道消息说萧明玉昨日去宫里碰了壁，似乎还惹了圣怒，想来此刻也无甚底气，就又给自己壮了壮胆，便越说越激动：
“我们谢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自你进门，府里可有半日安宁？云归好好的一个世子，被你折磨得……如今你还要来害我！郡主殿下，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本是二人对质，变成了她一个人的辱骂，太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重重一拍桌子：
“孙氏！住口！郡主面前，岂容你如此放肆！你还把堂上的老身放在眼里吗？”
太夫人脸色难看，有些担忧地看向萧明玉，却只见她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笑容：
“祖母，让婆母说吧。明玉从前确实不懂事，惹得婆母和府中众人厌弃，今日听一听，也好知道自个儿从前有多混账。”
她此番让太夫人有些不明，但让孙氏更加无所顾忌，以为萧明玉是怕了。孙氏冷哼一声，语气更加刻薄：
“府中上下，谁人不恨你？你动辄打骂下人，稍有不顺心就拿身边人出气！云织星罗这些贴身丫鬟，哪个没挨过你的鞭子？厨房送来的饭菜凉了些，你就能把碗碟砸到婆子脸上！
“就连……就连春柳当初刚怀上璋儿时，不过是在你面前孕吐了一下，你就说她冲撞了你，罚她在石子路上跪了整整两个时辰！若不是发现得早，璋儿差点就保不住了！郡主殿下，这些你都忘了吗？！”
萧明玉心中一震，这些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让她对原主的恶行有了更具体的认知，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缠上了她。
长公主并不在谢家杀人放火，但却是这种日复一日的践踏尊严、罔顾人命的折磨，更能积累深刻的恨意。
她心中触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听着。
孙氏见她不语，气焰更盛：
“现在你又装什么委屈？不过是失了势，不得不低头罢了！你以为你现在说几句软话，做几件表面功夫，就能抹去你过去五年的苛待吗？你出去问问，谁不说你萧明玉是……”
“婆母！”
萧明玉突然出声打断，星罗也应声走近了一些。
“您说了这么多，无非是认定明玉罪大恶极，不配掌管德善堂，更不配留在谢家，对吗？”
孙氏眼神之中已经丝毫没有了怯意，她直直盯着萧明玉，昂着头：
“是又如何？”
萧明玉轻轻叹了口气，从袖中缓缓取出一张供词和一个银锭，放在桌上：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说说德善堂的事。婆母可认得这供词上的手印，还有这五十两银子，官银，底下有内务府的印记，恰巧是上月宫中赏赐给各府诰命的份例中的。”
孙氏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账本，供词，都在这。”
萧明玉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城外庄子上一个姓王的婆子，是您身边红梅姑娘的姨母。她已招认，是受了红梅的指使，拿了这锭银子，去找那老秀才诬陷德善堂卖假药，意图败坏德善堂名声，让我刚接手就出丑，最好……还能因此再获罪于太后和皇上。”
“你胡说！红梅她怎么可能……”
孙氏慌乱地看向太夫人，可此刻太夫人的眼神之中却只有寒凉。
“母亲，您别听她胡说！这是诬陷！是郡主她买通人诬陷我！”
此刻旁人都震惊听着，唯有春柳的脸色霎时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看看咄咄逼人的孙氏，又看看稳坐钓鱼台的萧明玉，再想到自己年幼的儿子，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是……是我！是我指使那婆子去做的！是我嫉妒郡主得了德善堂，心生不满！都是我做的！与夫人无关！”
孙氏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立刻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春柳！你……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我平日待你不薄啊！”
太夫人看了一眼孙氏，又看了春柳，气得浑身发抖：
“你们两个就是这么给侯爷照顾后院的？此事是不是春柳做的姑且不论，她是你房里的人，你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孙氏仔细看着萧明玉扔到桌子上的证据，脸色越看越白，随即变了神色指着春柳说道：
“好你个春柳！竟敢如此陷害主子！来人啊！把这个贱妾给我拖下去，送到慎刑司去！”
“且慢。”
萧明玉出声阻止。她看着跪在地上，崩溃痛哭的春柳，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快意，反而有些沉重。
其实她知道此番大概是扳不倒孙氏了，有谢璋在她手里，春柳哪怕是拼了命也要保住她的，但能给她一个教训也好。
“不只是如此呢。庶嫂那次病重中毒，可是大名鼎鼎的七日美人煞，如此阴毒之物出现在府中，意图夺人性命！按辈分那可是您的儿媳！难道婆母也要推脱给春柳姨娘吗？”
萧明玉此刻终于起身，眼神锐利盯着孙氏，把那几本分开的账本丢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