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禄翻了个白眼,一指那胡兵刚才进来的方向,低声道:“想要活命,听我的就行!你的衣物太过单薄显眼,须得更换。”
说罢,他自己快步走到门帘旁,警惕外望。
刘语嫣愣了片刻,旋即明白过来,脸上红白交错,终是求生之念占了上风。
背转身去,手忙脚乱地将那身脏污薄衫褪下,换上了陈福禄从一旁包袱里翻出的、原身的一件粗布麻衣。
虽是男装,宽大臃肿,却将她身段尽数遮掩,多了几分安全。
刚换装完毕,房外忽传来一阵脚步声及含糊不清的胡语哼唱,似是又一胡兵朝厨房走来!
刘语嫣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软倒。
陈福禄瞳孔一缩,暗道一声:“来得好快!”
他猛地将刘语嫣拉至身后,自己则侧身贴于厨帘一侧,屏息凝神,手中菜刀紧握,宛如蛰伏猛兽。
厨帘晃动,一名醉醺醺的胡兵打着酒嗝探头进来,口中嚷着:
“秃斤,磨蹭甚!什长唤……呃?”
他话未说完,已瞥见房内并非同伴,而是一名身着己方戎装、面容冷峻的汉子,以及其身后一个穿着男装、瑟瑟发抖的女子。
醉意朦胧间,他一时未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陈福禄动了!
并非挥刀砍杀,而是抢先一步,模仿着方才被杀胡兵的语气腔调,含糊地骂了句刚吸收记忆得来的胡语粗话,同时不耐烦地挥挥手,指了指帐外,又指了指身后的刘语嫣,做了个“押送”的手势。
那醉兵脑子本就糊涂,见对方穿着自家衣服,又说‘胡’话,动作手势又像是要带这“两脚羊”去何处做不可描述的事,竟未生疑,反而咧嘴嘿嘿一笑,嘟囔了句“快些”,便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待那脚步声远去,陈福禄与刘语嫣皆松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刘语嫣望着陈福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劫后余生的庆幸。
此人……竟通胡语?
且临机应变如此之快!
陈福禄却无丝毫得意,眉头紧锁。
方才仅是侥幸,此地胡兵往来越来越频繁,绝非久留之地。
需即刻寻一更隐蔽处所,并从长计议。
他目光扫过帐内,迅速搜集可用之物。
一小袋胡兵随身携带的肉干、麸饼,一个水囊,还有那死去胡兵身上搜出的火折子。
“跟我走!”
他低喝一声,不容置疑,率先小心翼翼探出厨房外。
刘语嫣不敢怠慢,紧紧跟在他身后,小手下意识地揪住他戎袍一角。
堡内残垣断壁间,尸骸枕藉,景象惨不忍睹。
陈福禄凭借特种兵的潜行技巧,借助阴影与废墟遮掩,拉着刘语嫣如鬼魅般穿行。
其步伐沉稳,眼神锐利,时时观察四周动静,与记忆中那懦弱屠夫判若云泥。
七拐八绕,陈福禄根据原身记忆,寻到一处偏僻的、半塌的土坯房,此处原是一处废弃灶房,较为隐蔽。
刚将刘语嫣塞入屋内角落藏好,便听得附近传来一阵喧哗与哭喊声。
两人透过缝隙望去,只见两名胡兵正拖着一名藏匿已久、面黄肌瘦的汉人老妇从断墙后走出,口中嬉笑怒骂,显然是要将其充作军粮。
老妇哀嚎求饶,声嘶力竭:“军爷饶命!老妪之肉酸柴,不堪入口啊!”
胡兵岂会理会,反觉有趣,笑声愈发张狂。
刘语嫣看得目眦欲裂,浑身发抖,下意识地看向陈福禄。
陈福禄面色阴沉如水,眼中杀机沸腾。
但他并未冲动。
目光飞快扫视环境,那两名胡兵,皆有佩刀,一前一后,相距数步。
硬拼并非上策。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对刘语嫣道:“在这等我,无论发生何事,勿出声,勿出来!”
言罢,不待刘语嫣回应,他已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出藏身之处,并非直冲胡兵,而是绕向一侧较高的断墙之后。
只见他拾起一块碎砖,估算距离风向,手腕猛地一抖!
那碎砖划出一道弧线,精准无比地砸在更远处一间破屋的窗板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两名胡兵顿时被声响吸引,停下动作,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去看看!”一名胡兵对同伴喊道,自己则仍抓着老妇。
另一胡兵骂骂咧咧,提刀朝那破屋走去。
就在其背对同伴,即将走入破屋阴影的一刹那!
一道身影如苍鹰搏兔,自断墙后猛扑而下!
手中厚背菜刀寒光一闪,精准狠辣地自其后颈劈入!
那胡兵连哼都未哼出一声,便软软倒地。
陈福禄一击得手,毫不停留,就势一滚,藏入阴影,同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模仿胡兵的唿哨。
仍在原地的胡兵听得动静,又见同伴进去后没了声息,不由疑窦丛生,喊了声:
“巴忒尔?怎的了?”
他放开老妇,握紧刀,小心翼翼地向破屋方向靠近。
刚走到屋角,一道匹练似的刀光骤然从侧面劈来!
快!准!狠!
那胡兵只觉喉头一凉,视野天旋地转,鲜血已狂喷而出!
陈福禄身影浮现,面无表情地甩了甩刀上血珠。
转眼间,两名胡兵已悉数毙命!
那老妇早已吓傻,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陈福禄快步上前,将她拉起,低喝道:“速去藏起!莫要出声!”
指了指自己之前的藏身之所。
老妇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逃向那废弃灶房。
陈福禄则迅速将两具胡兵尸身拖入隐蔽处,粗略掩盖。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十数息时间。
当他再次回到灶房时,刘语嫣与那老妇皆用看神魔般的眼神望着他。
陈福禄无视她们的目光,冷静道:“此地亦不久安。胡人知道有人失踪,肯定会四处搜索。”
“你们谁知道其他人藏在哪?人多力量大,大家合力,才有生机。”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刘语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颤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
“知道……妾身这几日被关着,偶尔能听到动静,也……也偷偷看到过几个人影躲藏的方向。西边马厩的草料堆底下好像有个地窖,还有后堡墙根下那几个放杂物的破窑洞……应该都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