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空气凝滞。
蒋曼刻薄地又说了什么，没人理睬。
沈凌薇把玩着耳机线，目光投向窗外。
沈陆军额角跳了跳，最终只灌下一大口水，喉结滚动。
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车窗外——李峰。
他脸上混杂着敬畏和痛苦，眼神躲闪，不敢看夜无忧。
他手里费力地提着一个鼓胀、沾着污迹的大帆布包。
“夜…夜哥，”李峰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微颤，
“您要的东西。”
他几乎是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包裹从车窗塞进来，放在夜无忧脚边。
动作间，似乎是碰到手腕的伤口，他嘴角抽了一下。
包裹打破了安静。
蒋曼和沈凌薇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看清那包裹和李峰的姿态，两人眼中掠过错愕。
蒋曼猛地转身，眼睛黏在包裹上。
“李兄弟，这是？”沈陆军也有些惊讶。
李峰可是序列者，平常高高在上，耀武扬威，对普通人向来没好脸色的。
自己虽然之前也是领导，但是现在这末世。
连妻儿都看低自己几分，李峰更不可能把他当回事了。
李峰没理他，只飞快瞟了眼夜无忧。
见对方依旧看着前方，毫无表示，他忙不迭点头哈腰：
“夜哥，送到了…我走了？”
夜无忧微不可察地颔首，李峰如蒙大赦，几乎是踉跄着逃开。
夜无忧这才弯腰，手指随意拉开包裹拉链。哗啦——
精米、矿泉水、肉罐头，甚至一小袋混合坚果暴露出来。
蒋曼眼睛亮了，喉咙动了动。
沈凌薇坐直了身体，眼神惊疑，摘下了耳机。
夜无忧看也没看那些物资，单手提起包裹，往沈陆军那边一递：“沈叔，拿着。”
“这…太贵重！不行！”沈陆军吓了一跳，连忙推拒。
“这是侄子送给叔的，你就拿着吧。”
夜无忧语气平淡，不容置疑。
“好……”
沈陆军一时哽咽，眼眶都有点泛红了。
蒋曼一把“抢”过包裹，脸上挤出笑，语气却带着审视和酸意：
“哎哟，无忧，真‘有本事’！从李峰那儿‘弄’来这么多？
你跟他说什么了？他那人邪性，你可别被他卖了！”
她把“弄”字咬得极重。
沈凌薇也开口，声音努力维持甜美，眼神探究：
“无忧哥哥，李峰不好惹的。你…没被他为难吧？是不是答应帮他做什么了？”
她不信夜无忧能有别的办法。
夜无忧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蒋曼撇撇嘴，翻检着包裹，小声嘟囔：
“哼…神气…有本事让张魁、队长也给你送呀…”
她紧紧抱着那个包裹。
沈凌薇看着夜无忧漠然的侧脸，心里念头飞转：
‘就算他和李峰有点交情又怎样？李峰好像是一阶，名声还差。
这种“朋友”，顶多送点吃的。比起队长许轻爵……’
想到许轻爵，她心里那点涟漪平复了，甚至觉得这点“本事”可笑。
车窗又被敲响。
蒋曼的闺蜜，王瑶堆着笑的脸出现，带着得意。
她拎着塑料袋，里面是几根火腿肠和一小包仔细包着的——卫生巾。
“哎哟，老沈，蒋妹子，薇薇！”王瑶熟络地招呼。
蒋曼脸上瞬间绽开热情十倍的笑，声音拔高：
“王姐！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她手忙脚乱地开车门。
沈凌薇甜笑：“王阿姨好！您太客气了！”她立刻挪位置。
王瑶坐进来，扫了眼夜无忧，笑容淡了些。
她把塑料袋递给蒋曼：“喏，拿着！我家娉婷从魁哥那儿得的，分你们点。
这卫生巾，现在可金贵，薇薇和你都用得上。”
“哎呀！太谢谢王姐了！”蒋曼双手接过，满脸谄媚，与刚才判若两人。
她拿出火腿肠递给沈凌薇：“薇薇，快谢谢王阿姨！”
又递给沈陆军一根：“老沈，王姐特意给的！”
她仿佛没看见夜无忧，剩下的火腿肠在她手里转了一圈，放回了袋子。
沈凌薇接过火腿肠，小口咬着，笑容感激纯真：“谢谢王阿姨！”
心里却在比较：‘看，这才是人脉！张魁漏一点，都比李峰送的那包强百倍！’
毕竟夜无忧凭什么能被送物资？李峰那包东西一定来路不正，还是少沾的好。
至于夜无忧没分到火腿肠？她都没在意。
王瑶享受吹捧，目光落在蒋曼怀里的坚果上：
“哟，蒋妹子，这好东西哪来的？李峰送的？”
蒋曼用下巴朝夜无忧努努：“喏，就他，‘哄’来的。人家现在可‘有本事’。”
她刻意加重“哄”字。
王瑶“哦”了一声，看夜无忧的眼神更轻慢。
她转开话题，抛出消息：
“对了，你们知道不？我家魁哥，昨天在玉竹村回来就突破了！
三阶序列者了！队长都夸他呢！”
“三阶？！”蒋曼和沈凌薇同时惊呼，震撼羡慕。
王瑶更得意了，目光在沈凌薇身上打转：
“薇薇啊，阿姨真喜欢你。你这模样，跟了我们魁哥，物资要多少有多少！
魁哥最疼漂亮姑娘了，你看娉婷和我，现在多滋润！”
蒋曼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
沈凌薇则是心头猛地一跳，脸上飞起两朵红晕，羞涩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没有说话。
做小妾的念头再次清晰起来，伴随着巨大的诱惑和一丝屈辱感在内心激烈交战。
“王瑶！”沈陆军猛地一拍方向盘，脸色铁青，声音压抑着怒火。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了，我的女儿，绝不会给人做小！这事绝无可能！”
他看在物资的面子上，强忍着没发作，但语气斩钉截铁。
王瑶被吼得一怔，脸上的得意褪去，有些讪讪：
“哎哟老沈，我这不是为薇薇好吗？这世道……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她自觉没趣，又寒暄了几句场面话，便借口有事下车离开了。
王瑶一走，车厢里气氛更压抑了。
蒋曼看看火腿肠，看看怀里的坚果，再看看夜无忧，鄙夷和迁怒涌上。
她剜了夜无忧一眼，对沈凌薇抱怨：“看到没？这才是本事！三阶！跟着这样的人才有前途！
某些人，有点运气就装模作样，还帮你爸觉醒？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沈凌薇默默嚼着火腿肠。
她看着王瑶走向张魁座驾的背影，又瞥了眼沉默的夜无忧，心里的天平彻底倾斜。
就算夜无忧真是李峰的朋友，李峰能和张魁比？王阿姨是张魁的岳母！
这才是该攀附的。
至于做小妾……她咬住下唇，忽然觉得火腿肠没了滋味。
拒绝？三阶的庇护和资源……
答应？自己的骄傲和未来……
夜无忧睁开眼，目光扫过怨毒的蒋曼和纠结的沈凌薇，落在沈陆军青筋凸起的拳头上。
“沈叔，我下车走走。”他声音毫无波澜。
说完，他拉开车门，长腿迈出。
车门“嘭”一声关上，隔绝了车内的一切。
没有解释，没有争辩，仿佛那些物资、嘲讽、攀比，不过是车窗外掠过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