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跟着鲁智深走过了好几座山,看见一座大松林,里面有一条山路。再顺着那山路往前走,走不到半里,鲁智深抬头一看,只见一所败落的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再看那山门,上面挂着一面很旧的朱红色牌匾,写着四个金字,都模糊了,鲁智深念道:“瓦官之寺。”
宋清:大哥,你什么时候悄悄咪咪的学认字了?
又行走了不到四五十步,过了座石桥,进了寺去,鲁智深就去找专门搞接待的“知客寮”。只见知客寮门前,大门也没了,四周墙壁也塌了。智深寻思道:“这个大寺为什么败落成这个样子?”
直接进房间看时,只见满地都是燕子粪,门上有一把锁锁着,锁上全是蜘蛛网。智深把禅杖在地下搁着,叫道:“过往的僧人前来投斋。”
叫了半天,没一个人答应。回到香积厨下一看,锅也没了,灶头都塌了。鲁智深把包裹解下,放在“监斋使者”的塑像面前,提了禅杖,到处寻找。找到厨房后面的一间小屋,只见几个老和尚坐着,一个个面黄肌瘦。鲁智深喝一声,道:“你们这群和尚,好不讲道理!任由洒家叫唤,没一个答应!”
那和尚摇手道:“不要那么大声!”
鲁智深道:“俺是过往的僧人,讨顿饭吃,又怎么了?”
老和尚道:“我们也三天没有饭下肚,哪里找饭给你吃?”
鲁智深道:“俺是五台山来的僧人,就算是粥,也顺便请洒家喝半碗。”
宋清:太惨了,吃个稀饭也要求人,真是虎落平阳。
老和尚道:“既然你是从活佛那里来的,我们也应该给你吃的;可惜我们寺里的僧众都跑了,并没有一粒斋粮。老僧等人已经饿了三天了!”
鲁智深道:“胡说!这么大的一个寺院,怎么会没有斋粮?”
老和尚道:“我这里本来是个好地方,只因为经常接待外面的僧人,被一个云游和尚带着一个道人来这里住下了,他们不好好念经,把‘知客寮’里面的东西都毁坏了。他两个无恶不作,把众僧都赶出去了。我们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因此没饭吃。”
鲁智深道:“胡说!他们总共就一个和尚、一个道人,能做得什么事?为什么不去官府告他?”
老和尚道:“师父,你不知道,这里的衙门又远,就算是官兵也拿他们没办法的。他这两个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现在他们两个在房间后面一个地方躲着。”
鲁智深道:“这两个叫做什么?”
老和尚道:“那和尚姓崔,法号道成,绰号‘生铁佛’;道人姓邱,排行小乙,绰号‘飞天夜叉’。--这两个哪里像个出家人,更像是绿林中强盗,在这出家地方鸠占鹊巢!”
宋清:老和尚骂得好,这话骂鲁智深更合适。
鲁智深正想继续问,猛的闻到一阵香味飘来。鲁智深提了禅杖,转过后面定眼一看,只见一个土灶,盖着一个草盖,热气腾腾透了进来。鲁智深揭起一看,原来是煮着一锅粟米粥。鲁智深骂道:“你这几个老和尚不讲道理!跟我说三天没饭吃,现在这里却煮了一锅粥。出家人为何说谎?”
宋清:鲁智深果然是受过戒的人,只是出家人为何饮酒?出家人为何吃狗肉?出家人为何毁坏佛像?出家人为何打人?出家人为何入妇女房中,坐妇女床上?出家人为何破人婚姻?出家人为何偷人酒器?出家人为何后山逃走?
那几个老和尚看见粥被鲁智深找出来,只得叫苦,赶紧拿着碗、碟、钵头、勺子、水桶,都冲了过来。鲁智深正是肚子饿,手里又没有吃饭的家伙;见了粥,又想喝;正在没办法的时候,只见灶边破漆桌子上面,只是有些灰尘,鲁智深见了,“急中生智”,就把禅杖靠墙放了,从灶边抓把草,把桌子上的灰尘抹掉;双手把锅提起来,把粥往桌子一倒。那几个老和尚都冲过来抢粥喝,被鲁智深一推一绞,倒的倒了、走的走了。鲁智深才拿手来捧那粥喝。
才喝了几口,那老和尚说道:“我们整整三天没饭吃!刚才去化缘得了这这些粟米,胡乱熬些粥喝,你又喝了我们的!”
鲁智深刚喝了六七口,听见老和尚这话,就撇了不喝。又听见外面有人哼歪歌。鲁智深洗了手,提着禅杖,出来一看;从破墙壁里看见一个道人,头戴黑巾,身穿布衫,腰系杂色绦,脚穿麻鞋,挑着一个担子,一头是个竹篮儿,里面露出鱼尾,还有荷叶托着的肉;一头担着一瓶酒,也是荷叶盖着。--嘴里哼着,唱道:
你在东时我在西,你无男子我无妻。我无妻时犹闲可,你无夫时好孤凄!
那几个老和尚追出来,摇着手,悄悄地指给鲁智深,说道:“这个道人,就是飞天夜叉邱小乙!”
鲁智深见指清楚了,就提着禅杖,在后面跟了过去。那道人不知道鲁智深在后面跟着,只顾走到房间的后墙里去。鲁智深随即跟着到了里面一看,只见绿槐树下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些吃的,三个杯子,三双筷子。当中坐着一个胖和尚,长得眉如漆刷,脸似墨装,一身横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来。边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那道人把竹篮放下来,也坐下了。
鲁智深走到面前,那和尚吃了一惊,跳起身来便道:“师兄请坐,一起喝一杯。”
鲁智深提着禅杖道:“你们两个为什么把寺院整荒废了!”
那和尚就说道:“师兄,请坐。听小僧...”还没说完,鲁智深瞪着眼道:“你说!你说!”
“...说..之前敝寺是个非常好的地方,田庄又广,僧众极多,只被廊下那几个老和尚喝酒撒泼,拿钱养女人,长老约束不了他们,他们又把长老排挤了出去;因此把寺院都荒废了,僧众全都走散,田土都已经卖了。小僧才和这个道人新来住持这里,正想要整理山门,修盖殿宇。”
鲁智深道:“这女子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喝酒!”
那和尚道:“师兄容禀∶这个娘子,他是前村王有金的女儿。之前他的父亲是本寺的檀越,现在败光了家产,最近非常狼狈,丈夫又患了病,因吃来敝寺借点米。小僧看施主檀越之面,取酒相待,别无他意。师兄不要听那几个老畜生胡说!”
鲁智深听了他这篇话,又见他如此阿谀奉承,就说道:“可恨!这几个老僧竟敢戏弄洒家!”
提了禅杖,再回香积厨去。这几个老僧刚得些粥喝,正在那里窸窸窣窣不知道说什么...看见鲁智深非常生气的走出来,指着老和尚,说道:“原来是你们几个坏了寺庙,居然敢在俺面前说谎!”
老和尚们一起都说道:“师兄别听他说,现在他们养了一个女子在那里。应该是他刚才看见你有戒刀、禅杖,他没有兵器,才不敢和你相争。你如果不信,再回去走一趟,看他和你怎样说。师兄,你自己想∶他们喝酒吃肉,我们粥也没的吃。刚才还怕师兄吃完了。”
鲁智深道:“说得也是。”
宋清:笑死。
鲁智深又倒提了禅杖,再往房间后面去,看见那小门早就关了。鲁智深大怒,一脚踹开了,冲进里面看的时候,只见那“生铁佛”崔道成拿着一把朴刀,从里面冲到槐树下来砍鲁智深。
鲁智深见了,大吼一声,抡起手中禅杖,来斗崔道成。两个斗了十四五合,那崔道成斗不过鲁智深,只有招架的功夫,左躲右闪,抵挡不住,正想逃跑。
这邱道人见他挡不住,又从背后拿了把朴刀,大步冲了过来。鲁智深正在打着,忽然听见背后脚步声响,却又不敢回头看他,一会儿看见地上一个人影过来,知道有暗算的人,大叫一声:“中!”那崔道成心慌,以为被他禅杖打中,一下子跳出圈子外去。
鲁智深趁此机会回转身,正好三个人在院子里碰面。崔道成和邱道人两个一起上,又和鲁智深拼了十合之上。鲁智深一来肚里空空,二来走了很多路程,三来挡不住他两个以逸待劳;只得卖个破绽,拖了禅杖就跑。这两个拎着朴刀,追着鲁智深直杀出山门去。鲁智深又斗了几合,拿了禅杖就跑。
宋清:有本事别跑啊,你也有今天。
两个追到石桥下就不追了,坐在栏杆上休息。鲁智深跑得远了,喘匀了几口气,寻思道:“洒家的包裹放在监斋使者面前,只顾着跑,没有带走,路上又没有一分盘缠,又是饥饿,如何是好?...”
正想回去,又打不过他两。──“他两个打我一个,可别枉送了性命。”信步往前面走去,走一步,懒一步。走了几里,见前面一个大林,都是赤松树。鲁鲁智深看了,说道:“好一座猛恶林子!”不经意间,看见树影里一个人探头探脑,望了一望,吐了一口唾沫,闪身进去了。
鲁智深道:“俺猜这个煞笔是个翦径的强盗,正在这里等买卖,见洒家是个和尚,他觉得不吉利,吐了一口唾沫,闪进去了。我看这煞笔今天是真的晦气!撞到了洒家,洒家又一肚子鸟气,正没处发火,先剥了这煞笔的衣服,卖钱买酒喝!”提了禅杖,直冲到松林边,喝一声“嘿!那林子里的煞笔!快滚出来!”
那汉子在林子听了,大笑道:“我晦气,他倒来惹我!”就从林子里,拿着朴刀,背翻身跳了出来,喝一声:“秃驴!这是你自己找死!不是我来找你!”
鲁智深道:“让你认得洒家!”抡起禅杖,冲向那汉子。那汉子拎着朴刀来斗和尚,正在往前冲的时候,肚里寻思道:“这和尚的声音好耳熟。”就说道:“喂,那和尚,你的声音好耳熟。你姓什么?”
鲁智深道:“俺先和你斗三百合,再说姓名!”
那汉子大怒,用手中朴刀来迎禅杖。两个斗到十多合后,那汉中暗暗喝彩道:“好个莽和尚!”又斗了四五合,那汉子叫道:“停一下,我有话说。”两个都跳出圈子外去。
那汉子就问道:“你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声音好耳熟。”
鲁智深说完了姓名,那汉丢了朴刀,翻身就翦拂,说道:“哥哥还记得史进吗?”
鲁智深笑道:“原来是史大郎!”两个又互相翦拂了,一起到林子里坐下。鲁智深问道:“史大郎,自从渭州分别后,你去了哪里?”
史进答道:“自从那天在酒楼前和哥哥分手,第二天,听说哥哥打死了郑屠,逃走了,有缉捕的官差听说史进和哥哥拿钱给了那卖唱的金老,因此,小弟也就离开了渭州,去找师父王进。直到延州,又没找到。回到北京住了一段时间,盘缠用完了,因此来在这里找点盘缠,没想到遇见了哥哥。哥哥为什么去做了和尚?”鲁智深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宋清:王进这小子到底去了哪里,怎么谁也找不到?史进这家伙,拦路抢劫变成了找路费,古代治安环境真的太差了,能和又饿又累的鲁智深打得不分高下,也算有点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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