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前脚刚走没多久，幽冥鬼镇最深处的雾气就无声地翻涌起来。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老宅那扇紧闭的大门前。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暗青色中式上衣，衣料看着普通，却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流动着类似水波的暗纹。他面容俊朗，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眉眼间却沉淀着一种与外表不符的沉稳和淡淡的疲惫。
正是这座幽冥鬼镇真正的主人，念念口中“世界上最厉害最好”的爸爸，陈枫。
他周身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未散尽的、令人心悸的能量余波，指尖残留着一点暗紫色的灰烬，被他随手掸去。
“吱呀——”
根本没见他碰，那扇门就自己缓缓朝内打开。
门刚一开，一个小炮弹似的身影就“噔噔噔”地从里面冲了出来，一头扎进他怀里。
“耙耙！你回来啦！”念念的小脑袋在他怀里使劲蹭啊蹭，声音又甜又糯，带着满满的依赖和欢喜。
陈枫脸上那点若有似无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冷硬的眉眼像是被春风拂过，一下子柔软得不像话。
他弯腰，一把将宝贝女儿抱起来，熟练地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
“嗯，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温和。
他轻轻捏了捏女儿软乎乎的小脸蛋：“今天乖不乖？有没有听婆婆的话？”
“念念可乖啦！”念念用力点头，搂住爸爸的脖子，开始叽叽喳喳地汇报。
“婆婆给我做了桂花糕，可香啦！我还和小白姐姐在溪边玩了呢！哦对了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眼睛亮晶晶的，小身子都兴奋地扭了扭：“耙耙！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新姐姐！一个特别漂亮的姐姐！”
“哦？新姐姐？”陈枫抱着女儿往里走，语气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心里却微微一动。
这鬼镇深处，怎么会有什么“新姐姐”？
“对呀对呀！她叫叶璃姐姐！穿着很好看的制服！眼睛亮亮的，像星星一样！”念念奶声奶气地说着。
“一开始有坏蛋欺负小白姐姐，还想抓我！是叶璃姐姐冲出来保护我的！她可勇敢啦！”
欺负？保护？
陈枫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瞬间沉静下来，但看向女儿时依旧温柔：“坏蛋？什么样的坏蛋？有没有吓到我的小念宝？”
他仔细打量着女儿，确认她确实毫发无伤，连点惊吓的样子都没有，心下稍安。
“有一点点吓人……”念念嘟了嘟嘴，随即又扬起笑脸。
“不过不怕！小黑和大花把它们都打跑啦！后来孟婆婆也来啦！叶璃姐姐还陪我玩了很久，还给我讲了故事呢！姐姐讲得可好了！”
这时，孟婆婆已悄无声息地来到近前，微微躬身：“主人。”
她嘴唇微动，似乎想补充什么。
陈枫却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用一个温和的眼神制止了她。
“是嘛？那我们念宝今天过得还挺精彩。”他笑着用鼻尖蹭蹭女儿的额头，逗得她“咯咯”直笑。
“来，跟爸爸好好说说，姐姐都陪你玩了什么？讲了什么故事？”
他抱着女儿朝里屋走去，刻意将话题引向轻松的方向。
念念立刻被带偏，兴高采烈地开始复述小红帽的故事，虽然讲得颠三倒四，但那股兴奋劲儿感染了陈枫。
他耐心听着，时不时配合地发出惊叹或提问，逗得女儿更加起劲。
孟婆婆默默跟在身后，看着父女俩互动，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终究没再多言。
陈枫陪女儿玩了会翻花绳，又听她奶声奶气地唱新学的儿歌。
直到念念开始揉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他怀里栽，他才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困了是不是？耙耙带你去睡觉。”
“嗯……”念念迷迷糊糊地应着，小手却还抓着他的衣角。
“耙耙……明天还能听故事吗……”
“当然能，耙耙明天给你讲个更好听的。”他轻声许诺，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放进柔软的公主床，盖好被子。
念念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
陈枫坐在床边，看了女儿安静的睡颜好一会儿，才轻轻起身，示意孟婆婆跟他出去。
轻轻带上房门，陈枫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
他看向孟婆婆，声音压得很低：“说吧，具体怎么回事。”
孟婆婆微微躬身，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道来，从赵天宇一行人闯入，欲抢夺白衣女鬼并觊觎念念的鬼神体，到叶璃突然出现试图阻止，再到小黑、大花相继出手，最后镜女和屠夫收拾残局，以及……她赠予叶璃那枚附有自己一丝分身的黑玉吊坠。
陈枫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偶尔掠过一丝冷光。
“……老身擅作主张，请主人责罚。”孟婆婆说完，低下头。
陈枫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做得没错。念念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外人，那丫头……既然心性不坏，留着也无妨。”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至于赵家那边……”
“镜女和屠夫处理得很干净，不会留下痕迹。”孟婆婆立刻接话。
“只是御鬼者陨落，家族命牌碎裂，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会查到玉市分盟那边。”
陈枫冷哼一声：“查就查吧。一群跳梁小丑，还不配让我费心。若是真敢查到镇子上来……”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周遭骤然降低的温度和一闪而逝的恐怖威压，已足以说明一切。
孟婆婆头垂得更低：“是，老身明白。”
“嗯。”陈枫摆摆手。
“今天辛苦你了，去休息吧。我去看看鼎里的情况。”
“是。”孟婆婆躬身退下，身影无声无息融入阴影。
陈枫独自站在廊下，回头看了眼女儿紧闭的房门，眼神重新变得柔和。
他转身，朝着宅院更深处，那座隐匿在层层空间之后的九层鬼楼走去。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女儿睡着时那张甜甜的脸，和那个名叫叶璃的姑娘。
或许……这镇子里，是该多一点点“人气”了。
不过，得先看看那丫头，到底值不值得这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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