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几乎是飘回自己在玉市分盟附近租住的小公寓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比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魔幻。
她低下头，手指轻轻勾出那枚黑玉吊坠。
“念念……”想起那个粉雕玉琢、眼睛亮得像星星的小女孩。
心里头又是喜欢，又是发毛。
那么小的孩子，竟然生活在那种地方。
而她口中的“爸爸”，又该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
能让孟婆婆那种级别的鬼物俯首帖耳，能让整个幽冥鬼镇变成活人禁地。
她甩甩头，不敢再往下想。
草草洗漱后，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远处车辆驶过的声音。
她盯着天花板，眼皮越来越沉，脑子里却还在不受控制地回放白天的片段。
“唉……”叶璃长长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睡觉……明天还得去分盟汇报今天的事……头疼……”
极度的精神疲惫最终战胜了混乱的思绪，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陷入了沉睡。
······
窗外，夜凉如水。
两道几乎完全融入夜色中的虚影，悄无声息地悬浮在叶璃公寓的窗户外，如同鬼魅，却又没有散发出丝毫阴气或能量波动。
“啧，就这？普普通通嘛。”一个带着点懒洋洋腔调的男人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挑剔。
“B级御鬼者，契约了一只C级风影煞，一只B级石像鬼……嗯，精神力倒是比同级的扎实点，看来没少下功夫。不过也就这样了。”
“小主人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说话的正是被陈枫派来的梦妖。
他依旧穿着那身松垮的睡袍，头发乱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量着屋内熟睡的叶璃。
“我说魂女姐，主人是不是太小心了点？就这么个丫头片子，能对小主人有什么坏心思？瞧她那愁眉苦脸的样子，估计正为怎么写报告掉头发呢吧？”
“闭嘴，主人要的是判断，不是你的废话。”旁边，魂女清冷的声音响起，她眼中泛起微不可察的蓝光，落在叶璃身上，细细审视着她的灵魂底色。
“哎呀呀，魂女姐，别这么严肃嘛。”梦妖嬉皮笑脸地凑近了些，几乎把脸贴在了玻璃上。
“我就是好奇嘛。你说，这姑娘睡着的样子还挺乖，不像是有坏心眼的人啊。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还得扒开梦境看看里头藏了啥。”
他搓了搓手，显得有些兴奋：“好久没干这种窥探人心的小活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魂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收起你的恶趣味。尽快完成探查。她的灵魂波动很平稳，暂时未见污秽与谎言，但深层潜意识需你的梦境确认。”
“知道啦知道啦，这就开工！”梦妖撇撇嘴，似乎对魂女的冷淡很无趣。
他深吸口气，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稍稍收敛，抬手间，指尖萦绕起朦胧如星尘的浅紫色光点。
光点像活着的萤火虫，轻盈透窗而入，悄无声息地融进叶璃眉心。
“来吧，小姐姐，让我看看你的梦……”梦妖低声念叨着，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
“看看你心里，对小主人到底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呢，还是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小九九……”
魂女则静静悬浮在一旁，幽蓝的目光依旧锁定叶璃。
······
叶璃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朦胧柔和的光里。
周围雾气缭绕，却不吓人，反而暖洋洋的，带着桂花糕似的甜香。
“叶璃姐姐！”清脆的喊声传来。
她低头，看见念念穿着那身淡黄色小裙子，笑嘻嘻地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
“念念？你怎么……”
“姐姐你看！”念念兴奋地指着前面。
雾气散开，眼前竟是御鬼者联盟华南总部的表彰大会现场！
台下坐满了人，无数羡慕、敬佩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总部长亲自将一枚代表最高荣誉的星辰勋章别在她胸前，声音洪亮：“特授予叶璃同志‘镇国卫士’称号！表彰她发现并保护了百年难遇的‘鬼神体’，为人类未来立下不朽功勋！”
掌声雷动，几乎要掀翻屋顶。
她懵了，心跳快得厉害。
接着画面一闪。
她站在一座恢弘庄园前。
赵家家主赵擎天，那位传闻中煞气滔天的S级御鬼者，此刻竟带着全族人，对着她深深鞠躬。
“叶小姐，多谢您……当初若非您在场，及时阻止并上报，我赵家险些因那逆子酿成大祸，万死难辞其咎！从今往后，您是我赵家永世恩人！”
她看着曾经需要仰望的巨头对自己低头，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画面再转。
无数珍稀的修炼资源堆满她眼前：能提升精神力的凝魂珠、强化契约的同心莲、甚至还有一枚据说能助人突破A级瓶颈的破境丹！
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收下吧……这都是你应得的。有了这些，你很快就能成为顶尖强者，再无人敢轻视你……”
名利、地位、力量……曾经渴望的一切，此刻触手可及。
那声音越发轻柔，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只要……你偶尔带念念出来玩玩就好……很简单，对不对？这对她也是好事，她那么喜欢你……”
叶璃看着那些光芒璀璨的宝物，眼神有些恍惚，手微微抬起。
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那枚破境丹时，画面猛地剧烈摇晃！
所有辉煌景象瞬间褪色、崩碎！
温暖的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冷刺骨的寒风和漫天血色！
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幽冥鬼镇那条幽深小巷！
眼前，赵天宇面目狰狞，一只狰狞的血色鬼爪正狠狠抓向吓得小脸惨白、跌坐在地的念念！
眼看就要落下！
“不要——！”她失声尖叫，想冲过去，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个诱惑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冰冷无比：“救她？可以。看见那枚吊坠了吗？捏碎它，引爆里面所有的力量，或许能挡住这一击。但你会死。怎么选？”
“要你唾手可得的一切，还是要这鬼丫头的命？”
“选啊！”
名利、资源、美好的未来……所有幻象如同玻璃般在她眼前碎裂。
叶璃看着那即将落在念念身上的鬼爪，看着孩子惊恐绝望的眼睛，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她一把扯下胸前的黑玉吊坠，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握！
“念念——！”
……
窗外，梦妖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慢慢收敛，最终化为一种复杂的咂舌。
“啧。”
魂女眼中的蓝光也缓缓散去，她沉默片刻，清冷开口：“如何？”
梦妖挠了挠他乱糟糟的头发，难得有点正经：“梦境最后关头，给出的选择……是拿她看到的所有好处和她自己的命，去护着小主人。”
他摊摊手，语气说不清是佩服还是无语：“她……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把那吊坠给捏碎了，动作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魂女微微颔首，望向屋内安睡的叶璃，目光里最后一丝审视也淡去了。
“灵魂纯粹，未有伪饰。恐惧有之，顾虑有之，然其心赤诚，护念之意，真切无虚。”
“得，白跑一趟。”梦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子开始变淡，化作缕缕浅紫烟雾。
“看来真是个小好人儿。回去跟主人交差咯……唉，我的美梦工程才干一半……”
魂女没有理会他的抱怨，最后看了一眼窗内，身影如水波般荡漾，悄然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窗外彻底恢复了寂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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