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意识。
我是……一团意识？
在哪？
黑暗，无尽的黑暗与沉沦，冰冷，死寂。
我要……做什么？
这三个支离破碎的念头，不是思考的结果，而是从混沌中挣扎而出的本能。陈玄的意识体，如同一粒漂浮在虚无之海中的尘埃，无所依凭。
记忆的碎片开始拼接。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撕裂了都市的黄昏。
扭曲的钢铁，撞碎的玻璃，还有……视野被一片血色彻底吞噬前的剧痛。
那是足以将血肉之躯连同骨骼一并碾成肉糜的冲击。
凡人之躯，早已消亡。
可为何，意识尚存？
这不合常理。这违背了他过去所认知的一切物理法则。
他试图执行一个最简单的指令。
睁眼。
这是一个无效的指令。
他没有眼睑，没有瞳孔，没有任何可以接收光线的器官。
动。
身体的指令石沉大海。
四肢、躯干、五脏六腑……一切属于“人”的构造都已消失。他只是一团纯粹的意识，被囚禁在某个未知的“容器”里。
意识艰难地向外渗透，像初生的婴儿伸出无形的手。
触碰到的，不是预想中粗糙冰冷的柏油马路，也不是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
那是一种温润、厚重、充满了生命源质的触感。
是……泥土？
意识继续延伸，一寸，一尺，一丈，百丈……没有尽头。
这片土地广袤得超出了他贫瘠的想象。
这里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车流的喧嚣，甚至连他自己意识的“回响”都没有。绝对的，令人发疯的死寂。
这里的世界是灰色的，苍凉的，仿佛一幅被抽离了所有色彩的水墨画。天地一色，万物未生。
恐惧。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瞬间攫住了陈玄的全部心神。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纯粹的孤独与茫然，仿佛被整个宇宙遗弃，抛入了一片永恒的虚无坟场。
他即将再次陷入混乱，意识之火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这无边的孤寂与恐惧撕碎，彻底崩解的前一刻。
轰——！
一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庞杂信息洪流，没有丝毫预兆，粗暴地冲刷着他的整个识海！
那不是知识的灌输，而是法则的烙印！
无数玄奥的画面、声音、道韵，强行在他的意识中展开。开天辟地的巨响、神魔陨落的悲鸣、混沌翻涌的景象、万物初生的脉动……
洪荒！
当这两个字如雷霆般在他识海中炸响时，陈玄的意识体剧烈震颤。
竟然是洪荒！
后世一切神话、一切仙魔、一切传奇的源头！
那个神魔遍地走，金仙不如狗的恐怖世界！
他，陈玄，一个挣扎在末法时代都市里的凡人，灵魂竟穿越到了这个万事万物都遵循最原始丛林法则的恐怖世界！
紧接着，一个更让他意识停摆的事实浮现出来。
他没有成为龙，没有成为凤，甚至没有成为任何一种可以奔跑、可以咆哮的生灵。
他成了一株树。
一株扎根于大地，沐浴着先天清气的……【空心杨柳】！
位列洪荒十大先天灵根之一！
“开局就是一株树？”
这个念头带着无尽的苦涩与荒谬。
天胡开局？不，这简直是天坑！
跟脚是逆天，可那又如何？
此时的洪荒，正值凶兽量劫初期。鸿钧还在某个角落里默默苦修，尚未证道。龙、凤、麒麟三族也只是刚刚崭露头角，在各自的领地积蓄力量，远未到称霸天地的地步。
整个洪荒大陆，就是一座最原始、最野蛮、最血腥的猎场。
没有秩序，没有道义，只有力量！
他一株无法移动的柳树，哪怕是先天灵根，在这等大环境下，又能算得了什么？
任何一个路过的大能，哪怕只是个金仙，都能轻易地将他连根拔起，炼化成本源，或是直接当成果腹的点心。
更别提那些动辄毁天灭地的大战，一丝余波，就足以让他这点微末道行，彻底化为飞灰。
危机感不再是形容词，而是化作了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灵魂。
他现在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一块无法移动，只能等待屠刀落下的，肥美而又珍贵的“唐僧肉”。
这刚刚重生的意识，因为这股庞大的压力而再次濒临崩溃。
就在这股足以让任何生灵崩溃的绝望攀升至顶点的瞬间。
一道意志。
一道无法形容，超越时空，凌驾于万物之上的至高意志，穿透了无尽的混沌与虚无，轻轻地落在了他的柳树本体之上。
这道意志没有情绪，没有善恶，只有纯粹的规则与法理。
它的降临，让周围死寂的空间都泛起了涟漪。
一连串的信息，不通过任何语言，直接以大道纶音的形式，在他的意识本源中炸响。
【你诞生于太初，跟脚不凡，受大道垂青，赐予顶级跟脚与无上气运！】
【你的本命天赋神通【大道推演】已觉醒！】
【大道推演：可解析世间万物，推演大道法则，悟性直指大道本源。】
陈玄的意识彻底凝固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先前所有的恐惧与绝望。
金手指！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
而且是大道亲自认证，亲手发放的顶级外挂！
还不等他从这天降的狂喜中彻底回过神。
他的意识被一股力量牵引，沉入了自己的识海最深处。
在那片精神世界的本源核心，不知何时，已然悬浮着一面古朴无华的石镜。
它静静地悬在那里，仿佛亘古便已存在。镜身并非金玉，也非青铜，而是一种混沌未分的材质，上面篆刻着三个他从未见过，却又瞬间明悟其意的玄奥道文。
鸿蒙鉴！
【鸿蒙鉴】！
蒙蒙清光从镜面之上流淌而下，将他庞大无比的柳树之躯完全笼罩。
在这层清光的庇护下，他与整个洪荒世界之间，仿佛隔上了一层无法逾越的壁障。
所有的天机被隔绝，所有的气运被镇压，所有的因果被梳理。
从这一刻起，在整个洪荒世界的天机感应中，“陈玄”这株空心杨柳，已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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