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川已经在B3仓门口蹲了半小时。
纸箱堆得比他还高，银发营养包的标签被露水洇得发皱。
他捏着配送清单的手有点发颤——原本80份的物资，系统昨晚突然跳出增补通知，现在单子上明晃晃写着150。
阿杰的电话刚挂，说电动车在环山路爆了胎，最近的维修点要半小时才能到。
咔嗒一声锁响。
林川抬头，看见苏晚推着辆共享单车从巷口拐进来，车筐里摞着一沓档案袋，雨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滴在浅蓝色工作牌上。
她肩上的帆布包晃了晃，露出半截塑料袋，是带着热气的早餐。
陈主任刚批了增补名单。她把车往树边一靠，雨水从车座滴到青石板上，我顺路去档案室调了新增老人的健康档案。
林川这才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你五点半就去调档案了？
不然怎么赶在早会前给你？苏晚把档案袋递过去，发梢还在滴水，社区档案室七点开门，我排第一个。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两个早餐袋，豆浆是现磨的，包子还热乎。
林川接过袋子，指尖触到温热的牛皮纸，里面多了个圆滚滚的硬物——茶叶蛋。
昨晚他回的那句还多煮了一个蛋，原来她记着。
两人没多言，蹲在纸箱堆前开始分装。
苏晚撕标签的动作又快又准，指甲盖被胶水染成半透明的白；林川核对每份营养包的药品清单，指尖在平板上翻飞，系统提示音轻得像呼吸。
周阿姨今早五点就来帮忙了。苏晚突然说，我路过你家楼下，看见她在楼梯口搬纸箱，说我儿子的事，我得搭把手。
林川的手顿了顿。
母亲总说年轻人忙事业，前世他加班到深夜时，她总把热饭捂在电饭煲里，自己坐在沙发上打盹。
此刻纸箱里飘出枸杞的甜香，混着苏晚身上淡淡的皂角味，他突然想起母亲年轻时在超市理货的模样——也是这样利落地码货，额角沾着碎发。
叮——墙上的挂钟敲了九下。
社区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足，林川的后背却出了层薄汗。
陈主任的钢笔尖敲着桌面，镜片后的目光像探照灯：区里要的是可复制模式，不是慈善救济。
你们怎么保证每一份营养包都精准送达？
怎么防止冒领？
怎么让老人愿意用？
林川点开平板，双认证机制的界面跳出来：联络员上门需拍摄老人 健康卡合影，系统自动比对档案库；无卡老人用苏晚提供的社区备案照片库人脸匹配。他调出试点楼栋的数据，昨天试点的12户，匹配成功率97%。
苏晚翻开手边的文件夹，抽出张二维码门牌样例：我们在五个楼栋试点家庭健康档案二维码，子女扫码能查父母领取记录。她指了指右下角的小图标，还加了语音解说，方言版的。
陈主任的钢笔停了。
她凑近看平板上的合影，照片里张奶奶举着健康卡，嘴角还沾着芝麻糊：这闭环做得......行。
中午的太阳把水泥地晒得发烫。
林川蹲在3栋楼下的阴凉里，盯着手机里两条未读消息——82岁的王爷爷和79岁的李奶奶拒绝接收营养包，理由都是政府的东西不能白拿。
我去试试。苏晚把遮阳帽往头上一扣，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塑料文件夹，带了《惠民政策明白卡》，还有张奶奶的旧照片。
林川跟着她上了三楼。
王爷爷的门开了条缝，露出半张皱巴巴的脸。
苏晚立刻换了方言：阿公，这不是救济，是您缴了一辈子社保换来的服务。她抽出张照片，您看这位张奶奶，去年中风，靠这个项目申请了免费康复器械，现在能自己煮长寿面了。
老人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眼眶慢慢红了：我......我就是怕给国家添负担。
您缴的社保，够给十个您这样的老人买营养包。苏晚把营养包塞进他怀里，再说了，您要是不收，我这月考核要扣钱的。她眨眨眼，阿公忍心看小晚喝西北风？
下楼时，林川望着她被汗水浸透的后背：你怎么连这些都记得？
每个老人，都是社区的一本账。苏晚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翻久了，就熟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就像你记得每个凌晨两点的订单，记得张奶奶握着我手哭的样子。
下午四点，最后一车物资出发时，林川的平板突然跳出红色警报——健康卡发放记录少了一张。
他调出系统日志，发现是新联络员小吴操作失误，数据没同步。
正准备打电话让小吴回去补送，手机震了震。
【签到地点：宁安社区B3服务站·物资发放现场】
【亲情值 18（母亲协助核对15位老人信息）】
【奖励：创业资源·宁州老年大学合作意向书】
林川的瞳孔缩了缩。
老年大学有三百多名活跃学员，很多是退休教师、医生，正是健康联络员的理想人选！
他立刻打开平板，把今日发放数据截图贴进合作方案，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课程置换、志愿时长、社区实践基地...
夜雨是在七点半落下来的。
林川蹲在仓库整理明日材料，雨滴打在铁皮屋顶上，像有人在敲鼓。
门帘突然被掀起，苏晚裹着一身水汽冲进来，制服前襟湿了大半，手里攥着份红头文件。
街道同意试点延期三天。她把文件往桌上一放，发梢的水滴滴在川晚-宁安银发守护计划的烫金标题上，给你们留出系统调试时间。
你怎么争取到的？林川站起来，后颈被冷风一吹，起了层鸡皮疙瘩。
苏晚避开他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工作牌挂绳：我没争取......是陈主任看到今天的数据录入完整率98.6%，主动提的。她顿了顿，声音突然低下去，但我跟她说，如果项目失败，责任我担一半。
林川的喉咙发紧。
前世他总觉得责任是职场里的冷硬词汇，此刻却看见苏晚制服第二颗纽扣没扣好，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秋衣——那是社区工作者最真实的模样，带着烟火气的担当。
伞......你忘了。他指着墙角那把蓝色格子伞，伞柄上的便签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
苏晚回头笑了，眼尾还沾着雨珠：这次我不跑了。
话音未落，手机在她口袋里炸响。
她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了：什么？
停电？
三位独居老人的药品需要冷藏？她抓起伞就往门外冲，雨水顺着伞骨劈头盖脸砸下来。
林川望着她被雨幕吞没的背影，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亲情值 5（见证守护他人的执念）】。
他抓起墙角的雨衣追出去，雨水灌进胶鞋里，凉得刺骨。
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次，别再让她一个人淋雨。
老旧小区的路灯在雨里忽明忽暗，林川跟着苏晚跑过积水的巷子，听见她在打电话：张爷爷，我马上到，您先把药箱抱在怀里......李奶奶，空调房的窗户别关严......
凌晨两点的钟摆在远处敲响时，他们站在302室门口。
苏晚的伞斜斜撑着，替林川挡去大半风雨。
门内传来老人的咳嗽声，混着雨水打在铁皮雨棚上的噼啪声——这个夜晚，注定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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