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裹着玉兰香钻进超市后巷时，林小雨正帮周秀芬把工服熨得笔挺。
妈，您今天系蓝丝巾吧。她从帆布包里掏出条洗得发白的蓝丝巾，是上周趁周秀芬值夜班时，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在二手市场淘的，我看收银台新来的小姑娘都系丝巾，您戴肯定好看。
周秀芬的手在熨斗柄上顿了顿。
女儿的指节还带着青春期的纤细，却把丝巾叠得整整齐齐，边角压出了细棱。
她接过丝巾时碰到小雨掌心的薄茧——这孩子总说学校活动多，可哪次不是偷偷打零工？小祖宗，妈系围裙就行。她嘴上嫌着，手指却不自觉绕着丝巾穗子打转，蓝白条纹在晨光里晃出温柔的涟漪。
超市十点准时开门。
周秀芬站在收银台前扫码，林小雨蹲在零食区理货。
货架间穿堂风忽大忽小，吹得她后颈发凉——母亲的咳嗽声又响了。
咳咳...
第一声咳在麦片架后响起时，小雨的脊背绷成了弦。
她数着，第三声、第五声，第七声时终于直起腰。
周秀芬正用袖口掩着嘴，指节因为用力泛白，额角沁出细汗。
妈，您这咳都三周了。小雨走过去，伸手摸母亲的额头，上次您说喉咙痒，现在是不是更疼了？
周秀芬把扫码枪往台上一放，拉着女儿的手塞进收银台抽屉：老毛病，空调吹的。抽屉里躺着半盒润喉糖，糖纸都卷了边，你小时候发烧，妈在医院守夜咳成这样，后来吃这糖就好了。她变戏法似的摸出个苹果，去后巷吃，看玉兰开没开。
后巷的玉兰树才打骨朵。
林小雨咬着苹果，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翻动。早筛通APP的家属筛查界面亮着幽蓝的光，她点进绿色通道，预约时间选在下周一下午三点——哥哥说过，父亲长期在机械厂接触金属粉尘，才是肺癌高危人群。
小雨！周秀芬的声音从超市后门飘来，帮妈把仓库的抽纸搬两箱！
林小雨迅速退出APP，把手机塞进校服内袋。
抽纸箱压得她肩膀发酸，却压不住心跳——这是她第一次瞒着哥哥做决定。
上周整理早筛通资料时，她看过太多父亲隐瞒症状、母亲强撑健康的案例，这次，她要当那个先戳破窗户纸的人。
下午两点，林建国的工具箱静静躺在客厅茶几上。
铁锈混着机油的味道钻进小雨的鼻腔，她想起父亲总说工具箱比命还金贵，因为里面装着三十多年的老扳手、磨秃了的卷尺，还有那张泛黄的技术能手奖状。
她深吸一口气，把肺部CT预约单塞进工具箱夹层。
纸张碰到金属的轻响让她缩了下手指，却在看见夹层里半瓶止咳糖浆时红了眼眶——那是父亲每次咳得厉害时，躲在阳台偷偷喝的。
小雨！
林建国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小雨手忙脚乱合上工具箱，转身正撞进父亲怀里。
林建国身上带着机械厂的金属冷味，工装裤膝盖处沾着机油渍，你妈说你今天陪她值班，咋跑回来了？
给您送......送苹果。小雨把兜里的苹果往父亲手里塞，转身要跑，却被林建国叫住：等等。
工具箱被打开的声音像根针，扎得小雨脊背发紧。
她听见父亲抽气的声音，接着是纸张窸窣——肺部低剂量CT？林建国的声音沉下来，谁让你乱花钱？
小雨转身时，看见父亲指节捏得发白，预约单边缘被攥出褶皱。
他额角的皱纹比上周更深了，眼尾的斑白在日光下格外刺眼。哥说的，早筛不是花钱，是省钱。她往前走一步，直视父亲发红的眼睛，您不去，我就告诉妈——告诉她您半夜咳得睡不着，告诉她您把止咳糖浆藏在工具箱里。
林建国愣住了。
这个从小到大被他举过肩头、教过骑自行车的女儿，此刻眼里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火。
他张了张嘴：我......厂里体检刚过......
厂里体检做胸透！小雨打断他，声音突然哽咽，胸透查不出小结节，哥说的！
您每次咳完都背过身，当我看不见？她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到夹着医院宣传页的那页，您看，早期肺癌手术治愈率能到90%......
小雨。林建国伸手摸她的头，手掌粗糙得像砂纸，爸真没事......
那您去查！小雨抓住他的手腕，查完没事，我再也不逼您。
查完有事......她喉头发紧，查完有事，我们就治。
林建国的喉结动了动。
窗外的玉兰树在风里摇晃，投下的影子落在女儿脸上，把她眼里的水光切成碎片。
他低头看向工具箱里的预约单，想起上周夜班时，胸口那阵突然的钝痛——像被扳手重重砸了一下，疼得他扶着机床站了十分钟。
行。他摸出裤兜里的老花镜，凑近看预约时间，周一下午三点？
林小雨的眼泪啪地砸在地板上。
周日晚饭的糖醋排骨香得有些呛人。
周秀芬端着汤碗进厨房时，看见林建国正把CT预约单往小雨手里塞：你记着，这钱算爸借你的。
爸！小雨急得跺脚，哥说社区能申请筛查补贴......
咳，我和你妈商量过了。林建国咳了两声，夹了块排骨放进小雨碗里，明天苏社工说派车来接，你陪爸去。
林小雨猛地抬头。
对面的周秀芬正用公筷给林川夹菜，眼角的笑纹里还沾着饭粒——她什么时候和母亲商量的？
你妈说，林建国挠了挠后颈，说我们家小雨，比她爸当年有主意多了。
林川的筷子停在半空。
他看着妹妹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夜她塞在他枕头下的纸条：哥，这次换我当盾牌。
周一下午三点十七分，B3仓的空调发出嗡鸣。
林川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融资协议，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分钟，终究还是点开了手机。
【父亲林建国已完成肺部CT检查，结果待出】
短信提示音像颗小炸弹，炸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抬头时，正看见林小雨站在门口。
她校服领口沾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手里攥着缴费单，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我没告诉你，是怕你拦我。她往前走两步，但这次，我想替你做点事——不是帮你，是帮我们家。
林川的喉咙突然发紧。
妹妹的眼睛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蹲在医院走廊里，攥着他衣角说哥，我不怕打针的小女孩。
可此刻她眼里的光，比当年更亮、更稳。
小雨。他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发顶，你知道吗？
你比我当年勇敢多了。
三天后的傍晚，夕阳把客厅染成橘红色。
林建国举着CT报告，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右肺小结节，良性可能大......
周秀芬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接过报告时没忍住，眼泪砸在需三个月复查的字样上。没事的妈。林小雨揽住她的肩膀，从书包里掏出个信封，我申请了青少年健康推广奖学金，够下次复查用。
奖学金？周秀芬抹着眼泪抬头，我们小雨这么厉害？
哥公司设的，专门给参与公益的学生。小雨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悄悄把藏在身后的手往兜里缩了缩——那里装着她用项目酬劳和三个月的饭钱凑的三千块。
深夜十一点，B3仓的灯光有些刺眼。
林川站在签到点，看着系统界面突然荡开的蓝色波纹。
【情境适配奖励触发——家庭守护者勋章（佩戴者亲属体检依从率 30%）】
他愣住了。
前世系统奖励总与他的行动绑定，这次竟因妹妹推动父亲体检触发。
手机相册里，前世父亲临终前枯瘦的手还清晰如昨；监控画面里，妹妹正坐在沙发上，给林建国捶背：下次复查我陪您去，我问苏姐借了社区的血压仪，咱们在家也能监测......
叮——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林川的眼眶热得发烫。
【亲情值 100】【累计570/1000】【提示：守护之链正在闭合】
他望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爸，妈，这辈子，不只是我护着你们了。
手机突然震动。
林小雨发来消息：【哥，吴校长说明天晨会要宣布事，好像和早筛通校园线有关！】
林川笑了。
月光透过窗户，落在桌上的家庭守护者勋章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关了电脑，把勋章小心收进抽屉——那里还躺着妹妹的工牌、父母的体检单，和一张泛黄的全家福。
明天，会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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