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川已在宁州硅谷B座楼下站了十分钟。
西装被他留在了衣柜最底层，只穿了件洗得发白却熨得笔挺的蓝衬衫——那是母亲去年给他买的，标签还没拆。
他攥着牛皮纸袋的手指节泛白，袋角被汗浸得发皱，里面装着昨晚整理到凌晨的《宁州社区用户需求报告》，每一页都贴着试点群里用户的留言截图：王婶要给孙子买小米粥，说超市特价米总抢不到老张头的降压药得跑三站路买周姐说要是能帮着收快递，她能多打两小时工。
玻璃门倒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前世此刻，他正窝在公司茶水间啃冷掉的包子，听主管骂投诉率又涨了；而现在，他盯着电梯数字从1跳到12，喉结动了动——那是母亲教他紧张时吞咽口水的法子。
林先生？前台姑娘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他的恍惚。
陈锐的办公室飘着新磨咖啡的苦香。
男人四十来岁，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正低头翻资料，金丝眼镜滑到鼻尖。
林川的目光扫过他桌上摊开的《社区经济白皮书》，突然想起前世父亲咳血那晚，他也是这样低头看手机——客户投诉短信闪个不停，他回了句稍等处理，再抬头时父亲已经蹲在地上，背弓得像张旧弓。
客服转运营？陈锐的钢笔尖敲在林川两个字上，你知道邻里帮要的是用户增长模型，不是家长里短。
我知道张叔家每月买菜要花1300，因为他老伴糖尿病不能吃精米，得买贵三块的糙米。林川脱口而出，喉结又动了动，我知道李阿姨总在群里问今晚有特价鸡蛋吗，因为她儿子要考研，得补蛋白质。
我更知道——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低下去，我爸咳了三周，每天往喉咙里塞润喉糖，就怕请假扣全勤奖。
陈锐的钢笔停住了。
社区经济不是算GMV，是算人心。林川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纸袋边缘，那里有他熬夜做标记时戳破的小窟窿，您要的500用户，我用工人家属做切口，72小时就能到。
因为他们信我——我妈是超市收银员，我爸是机械厂工人，我在这儿长大。
办公室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鸟叫。
陈锐摘下眼镜，用纸巾擦镜片，擦了三遍才抬头：你留下，先做宁州区域负责人。
股权按你说的，2%。
林川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他想起前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时，笔尖戳破了三张纸；此刻他攥着手机，看着投资到账确认的短信，指腹反复蹭过屏幕上的20万元——不是现金，却是能质押的筹码。
全自费，不支持分期。肿瘤医院财务科的声音像块冰，肺段切除术最低18万，术前必须结清。
林川靠在医院走廊的消防栓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系统面板里的亲情值：目前16点，要到200点才能升2级解锁更多医疗资源。
可父亲的CT片还在李教授桌上——上周体检时他硬拽着去的，片子上那个3mm的结节，像颗扎在他心上的钉子。
李教授助理吗？他拨出电话，声音放得很轻，我是林川，林建国的儿子。
能不能...先做手术？
钱我一周内凑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不是我不通人情，医院有规定。
除非院长特批。
林川盯着走廊尽头的电子屏，上面滚动着早筛早治的标语。
他突然想起系统说明里的特殊物品——时间回溯卡、亲情值卡，这些要等系统升级才能解锁。
而升级需要的不只是签到天数，还有每天陪父母的时间。
他几乎是跑着回的家。
周秀芬正在厨房切梨，刀板上堆着川贝、百合。川川回来啦？她转身时，林川看见她后腰别着的护腰——前世这时候，她已经疼得直不起腰，却还在超市搬货。妈，我帮你煮。他抢过菜刀，手指被冻得冰凉的梨汁冰得一缩，今天学了个清肺汤，您尝尝。
林建国在客厅摆象棋，棋盘是用旧报纸折的，棋子磨得发亮。爸，杀两盘？林川坐下来，故意走了步臭棋，看父亲眼睛亮起来：臭小子，当年教你都白教了？棋子碰撞的脆响里，系统提示音轻得像片羽毛：【亲情值 4】。
晚饭后，林川翻出电影票：新开的影院有3D厅，咱去看《山河故人》？林小雨抱着书包从房间探出头，18岁的姑娘眼睛亮得像星星：哥，我能选零食吗？
影院里，周秀芬的手始终攥着爆米花桶，却总往丈夫和女儿手里塞；林建国盯着银幕，喉结随着咳嗽轻颤，却偏要侧过脸说这电影真有意思；林小雨咬着可乐吸管，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桶里——她当然知道，这是全家五年来第一次一起看电影。
散场时，周秀芬摸着电影票根笑：上次看电影，还是小雨上小学呢。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亲情值 3，当前累计16点】。
林川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被路灯镀上暖光，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她，是在ICU外的玻璃窗前，她的手贴在玻璃上，嘴型是川川，别难过。
次日清晨，林川把股权证明和十万存款单摊在李教授办公桌上。这是我的全部资产。他的声音很稳，如果手术中出意外，这些归医院；如果成功，我再捐十万做肺癌筛查公益。
李教授的目光在两张纸上停留了很久。
这位全国知名的胸外科专家，见过太多哭天抢地的家属，却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抵押说得像签生死状。
他摘下老花镜，指节敲了敲股权证明：宁州硅谷的项目？
是。林川的喉结动了动，我正在做社区团购，能覆盖三万人。
如果筛查公益在我的用户里推广
够了。李教授突然笑了，你让我想起当年在社区义诊时，有个小伙子背着母亲走了八里山路。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王院长吗？
我是老李。
有个病人需要特批...对，今天入院。
林建国换病号服时还在念叨：咱厂老周的儿子住院，花了三万多呢。林川帮他系领口，手指触到父亲锁骨处凸起的骨节——前世这时候，肿瘤已经啃噬了他三分之一的肺。爸，这次不用您操心钱。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您只需要...睡一觉，醒来就能吃妈煮的粥了。
手术排期定在三天后。
林川握着父亲的手，看着护士推着床往病房去，阳光透过走廊窗户，在父亲斑白的头发上跳着金点。
他想起前世此刻，自己正攥着缴费单在自动取款机前转圈，卡上余额显示12345——那是他攒了三年的结婚钱，最后还是不够。
当晚，林川守在病房外的长椅上。
周秀芬趴在床头打盹，手还攥着丈夫的手腕；林小雨坐在陪护椅上，用课本垫着写卷子，笔尖在高考倒计时32天上戳了个洞。
手机震动时，他差点跳起来——【签到地点：华夏顶级肿瘤医院（住院部）】【今日亲情值 5（全程陪护 情感支持）】。
他靠在墙上，望着病房里暖黄的灯光，突然懂了系统提示里那句时光不会倒流，但爱可以。
手机屏幕亮起，是邻里帮群的消息提示：宁州试点群突破500人，用户自发拉新率37%。他快速敲下：下周启动十区复制。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林川抬头，看见李教授抱着病历本走来，镜片后的目光在病房门上停了停，又转向他。
老专家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往护士站去了。
林川望着李教授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他知道，父亲的手术还有三天，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比如母亲不再偷偷揉后腰，比如妹妹的课本里多了张985高校分数线，比如他终于能在深夜攥着父亲的手，而不是攥着那张冰冷的放弃治疗书。
夜渐深，病房里传来林建国的轻咳。
周秀芬立刻惊醒，帮丈夫顺背的动作温柔得像哄孩子。
林川摸出手机，给邻里帮团队发了条消息：准备好，我们要让宁州每个社区，都能听见家人的笑声。
走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
林川低头看系统面板，亲情值数字正在慢慢跳动——17，18，19...他知道，等父亲手术成功第三天，当李教授带着病历本走进病房时，有些答案，终于要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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