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三楼,狙击手山田一郎的呼吸骤然凝滞。
那抹惊疑与不可置信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
废墟之间,一道模糊的黑影正贴着断墙疾行,而在硝烟与残垣的阴影中,他看到了一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
那不是一个伙夫该有的眼神,那是饿狼在锁定猎物时,才会迸发出的森然寒光!
没有丝毫犹豫,山田一郎的身体本能已经压倒了大脑的思考。
常年累月的狙杀训练让他对杀气的感知达到了顶峰,几乎在与陈锋对视的刹那,他手腕一沉,枪口已经本能地朝那道模糊的黑影微调了半寸!
“就是现在!”陈锋心中怒吼。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烧红的钢钎,狠狠刺向他的眉心——那是他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场直觉,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出的无声警报。
子弹已在膛中,死亡的阴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扑面而来!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闪避,陈锋做出了一个近乎野兽般的动作——他猛地朝侧后方扑倒!
几乎就在他身体失衡倒下的瞬间,“砰!”一声尖锐刺耳的枪响撕裂了空气!
一发灼热的三八式步枪弹,带着撕碎一切的动能,堪堪擦着他背上那口铁锅的边缘呼啸而过!
**视觉上**,一道刺目的火星在昏黄的暮色中炸开,像夜空里骤然迸裂的星子;**听觉上**,金属摩擦的尖啸与子弹破空的厉啸交织成一片死亡交响;**触觉上**,那股恐怖的冲击力顺着背带狠狠撞在陈锋的背上,仿佛被一柄攻城巨锤正面砸中,震得他五脏翻腾,喉头一甜。
“噗!”
一口逆血喷出,他整个人被这股巨力带着翻滚了出去,重重撞在一堵断墙之后。
铁锅边缘被轰出一个狰狞的缺口,整个锅身都凹陷了下去,锅底还残留着几缕被高温熔化的布条焦痕。
**嗅觉中**,是硝烟混着铁锈与血腥的刺鼻气味;**听觉里**,世界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只剩下耳膜嗡嗡作响,如同风暴过境后的死寂。
他活下来了!
那口被他视为累赘的行军锅,虽然根本挡不住步枪弹的正面直射,却在最关键的时刻,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偏折了子弹的致命弹道,为他争取到了那零点一秒的生机!
伏在断墙之后,陈锋的心跳如同战鼓般狂野地擂动着胸膛,但他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冷静。
他迅速抹去嘴角的血迹,飞快地分析着眼前的绝境。
山田一郎占据着钟楼三楼的制高点,视野开阔,弹药充足,而自己只有一把由菜刀和刺刀拼凑成的简陋兵刃。
更致命的是,通往楼上的楼梯早已在炮火中损毁大半,想要强攻,无异于冲向一个布置好的刑场,必死无疑!
怎么办?
陈锋缓缓闭上双眼,强行压下奔腾的气血,心神沉入一片空明。
他调动起狙杀训练中学到的“动态感知”——风的流向、尘埃的轨迹、阴影的移动……一切细节在他脑中拼合成一张立体的战场沙盘。
空气中飘散的尘埃,在他感知中如慢镜头般缓缓飘移;远处断裂横梁投下的阴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爬行;甚至连空气因温差而产生的细微扰动,都被无限放大。
他记得这栋钟楼的结构:西侧墙体上有一根碗口粗的铸铁排水管,从楼顶一直延伸到地面。
很快,他的视线被那根物事牢牢吸住——锈迹斑斑的管壁上爬满青苔,几颗铆钉已被岁月啃噬得只剩半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但它深嵌在墙体中,勉强还能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最关键的是,它的下半部分被一堆坍塌的瓦砾和杂物半掩着,从山田一郎所在的窗口位置看去,是一个绝对的视觉死角!
这是唯一的生路!
陈锋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抓起腰间布袋里仅剩的一把面粉,朝着掩体外轻轻一撒。
白色的粉末在空中飘散,被一股微弱但稳定的气流裹挟着,朝西北方向缓缓飘去。
西北风。
狙击手最忌讳的就是变幻莫测的风向,这会严重干扰弹道的精准度。
而此刻,这股稳定的微风对山田一郎来说,既是助力,也是一个必须时刻计算的变量。
他必须更频繁地微调瞄准镜,精神会更加集中于远方的目标。
陈锋等的就是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脚,将身边那口已经变形的铁锅狠狠踢了出去!
“哐当……当啷啷……”
铁锅在破碎的砖石地面上翻滚着,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响声,径直滑向楼梯口的方向,那里是山田一郎视野的重点监控区域。
几乎在铁锅滚出去的同一时间,“砰!”
又是一声枪响!
那口刚刚救了他一命的铁锅,在翻滚中被一发子弹精准地从中央击穿,留下一个圆润的弹孔,随即被巨大的动能掀飞,彻底报废。
好快的反应!
好狠的枪法!
山田一郎果然在有条不紊地清除任何“可疑的移动物”。
但这零点几秒的射击后摇,对于开启了“动态感知”的陈锋来说,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是现在!
陈锋的身影如同一头捕食的猎豹,猛然从断墙后窜出!
他没有丝毫声息,整个人紧紧贴着墙根的阴影疾行,三步并作两步,瞬间便抵达了那根倾斜的排水管下。
他双手抓住冰冷粗糙的管身,脚下踩上残存的脚蹬铆钉,左手发力时,指尖传来铁锈碎屑的粗粝触感,右脚刚一蹬上,脚下铆钉便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吱呀”——仿佛老屋在深夜中不堪重负的呻吟。
五米,四米,三米……
距离三楼那个黑洞洞的窗口越来越近,陈锋甚至能闻到从窗口飘出的淡淡硝烟味,混着一丝未燃尽的火药焦香。
就在他距离窗口仅剩最后两米之时,那声“吱呀”在死寂的钟楼内,如同惊雷炸响!
楼上,山田一郎的身体猛地一震,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警觉,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已经开始转动枪口,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探来!
暴露了!
千钧一发之际,陈锋眼中杀机爆闪!
他腰腹猛然发力,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向上跃起,同时手臂奋力一甩,将背上那面仅存的锅盖狠狠砸向窗口!
锅盖在空中高速旋转着飞出,光滑的内表面在夕阳的余晖下,陡然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斑,不偏不倚,正好晃过山田一郎的视线!
作为顶尖狙击手,山田一郎的本能反应是立刻闭眼或偏头,以保护视力。
可他的手指早已扣在扳机上,肌肉记忆让他在失明刹那下意识发力——
“砰!”
子弹打偏了!在坚硬的砖石窗框上迸溅出刺眼的火花,碎石四射。
而陈锋,已经借着这股向上跃起的势头,以及锅盖创造出的那转瞬即逝的机会,如同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翻入了窗口!
落地,翻滚,卸力。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手中那柄闪烁着油腻寒光的菜刀刺刀组合刃,已如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直刺山田一郎的咽喉!
山田一郎瞳孔骤缩,他做梦也想不到,敌人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近身战!
他彻底落入了下风!
他擅长在百米之外优雅地取人性命,却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他眼中的“伙夫”,逼入一场如此原始血腥的贴身死斗!
他仓促间拔出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却已然来不及,只能狼狈地用手中的三八大盖当做棍棒,横向格挡。
“铛!”
金属撞击声刺耳炸响,火星迸溅!
陈锋的攻势被短暂地阻挡,但他的嘴角却噙着一抹死神般的冷笑。
在陈锋的感知中,山田一郎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缓慢而清晰。
他每一次发力前的肌肉紧绷,每一次呼吸的节奏变化,甚至每一次眼神的闪烁,都无所遁形,清晰地预示着他下一步的招式路线。
第一合,山田一郎挥舞步枪横扫,被陈锋矮身躲过。
第二合,山田一郎试图用枪托猛砸,却被陈锋提前预判,一脚踹在他的手腕上,巨大的力道让他险些脱手。
第三合,陈锋看准了机会,左手的刀刃虚晃一招,佯攻山田的左肋。
山田一郎果然上当,急忙回防。
而陈锋真正的杀招,却是借着突进的势头,右肩猛沉,一记凶悍绝伦的现代格斗术中的“肘击加绞压”连招,狠狠撞在山田一郎的胸口!
“咔嚓!”
骨骼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山田一郎如遭雷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撞向背后的墙壁,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口中喷出大片血沫。
就是此刻!
陈锋眼中杀意凛然,欺身而上,右手那柄沾染着猪油与血腥的菜刀,化作一道冰冷的弧线,快如闪电地横向一抹!
“噗嗤!”
锋利的刀刃毫无阻碍地切开了山田一郎的颈动脉。
温热的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溅了陈锋满身,**触觉上**是黏腻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嗅觉中**是浓烈的血腥与猪油混合的怪异气息,**听觉里**是山田喉咙中“嗬嗬”的漏风声,如同破旧风箱在垂死挣扎。
山田一郎瞪大了双眼,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落。
他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大日本帝国的天皇之眼,无数支那士兵的噩梦,最终竟然会死在这么一个“伙夫”手里,死于一把沾着猪油的厨刀之下。
陈锋面无表情地甩掉刀刃上的血珠,摘下他身上的三八式步枪和那个沉甸甸的弹药袋——里面是十几个五发桥夹,总共不到五十发子弹。
窗外的炮火依旧在轰鸣,染红了半边天。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双曾经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眼睛,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老子不是伙夫,是来收命的。”
温热的血顺着刀刃滴落,砸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陈锋的手在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肾上腺素退潮后的虚脱。
他深吸一口气,血腥味混着猪油的气息钻入鼻腔——这味道,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陈锋没有片刻停留,检查了一下战利品后,迅速从钟楼后窗撤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弥漫的硝烟与暮色之中。
枪在手,天下我有。
可当他藏身于一处新的废墟里,检查那支几乎全新的三八大盖时,心却沉了下去。
子弹太少,衣服太显眼,而敌人的援兵,也许正在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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