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通往黄城的官道。
颠簸。
一阵要将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颠出来的剧烈晃动,是林墨恢复意识的第一个信号。
他猛地睁开眼。
视线里,是简陋粗糙的马车顶棚,木板的缝隙间透出刺目的天光,随着车轮的每一次滚动而疯狂摇摆。
空气里灌满了浓重的味道。
是官道上扬起的尘土,是数日未洗的身体散发出的汗酸,还混杂着一股劣质烟草燃烧后留下的辛辣与焦臭。
这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试图抬手,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手腕传来。
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火辣辣的,每一次挣扎都像是被砂石狠狠摩擦。
不对。
记忆的最后一帧,是图书馆里柔和的灯光,指尖还残留着翻阅古籍时,那脆弱纸张的独特触感,鼻腔里萦绕的是旧书与墨香的宁静气息。
怎么会在这里?
念头刚刚升起,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毫无征兆地、决堤的潮水一般,凶猛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剧痛。
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入太阳穴,林墨的视野瞬间被白色光斑占据,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抵在了粗粝的车厢壁上。
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林墨。
身份,是新任的黄城县长。
刚刚从省城拿到委任状,正准备走马上任。
所以,自己是……穿越了?
这个荒诞的结论让他心脏骤停,但身体传来的剧痛和脑海中清晰的记忆,却在无情地宣告着这个事实。
他艰难地扭动僵硬的脖子,忍着痛,将视线投向车厢木板的缝隙之外。
只一眼,刚刚升起的最后一丝侥-幸,便被彻底碾碎,整颗心直直坠入冰冷的深渊。
马车之外,全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彪形大汉。
他们身形剽悍,肩上扛着长短不一的各式枪械,从老旧的汉阳造到锃亮的盒子炮,五花八门,却无一不透着冰冷的杀意。
最诡异的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画风扭曲的麻将牌面具。
“一饼”、“三条”、“八万”……
面具遮住了他们的容貌,只露出一双双在日光下闪烁着凶光的眼睛,充满了野蛮与嗜血的气息。
悍匪!
而且是一群组织严密的悍匪!
“大哥,这小白脸醒了!”
一个戴着“五筒”面具的匪徒勒马靠近车厢,他注意到了里面的动静,嗓音粗嘎,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
随着他一声喊,周围的马蹄声顿时一滞。
一阵沉稳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个骑着纯黑骏马的男人策马来到车边。
他身形尤为魁梧,即便坐于马上,那股压迫感也远超旁人。
脸上,是一张没有任何图案的“白板”面具。
面具之下,一双眼睛投射过来,那目光不带任何情绪,却让林墨感觉自己的皮肤像是被针尖刮过,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个人,就是这群麻匪的首领。
自称,张麻子。
可林墨脑中那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却疯狂叫嚣着另一个名字。
张牧之!
一个本该叱咤风云,却被现实逼入山林草莽的枭雄!
张牧之勒住缰绳,黑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他审视着车厢里的林墨,声音低沉而洪亮,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人心上的鼓点,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新来的县长?”
“哼,瞧这细皮嫩肉的模样,怕是连枪都没摸过吧?”
他身旁一个戴着“二饼”面具的瘦高个发出“嘿嘿”的怪笑,声音尖利。
“大哥,依我看,咱们干脆做了他!”
“你拿着委任状去上任,到时候黄城还不就是咱们的天下?”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周围麻匪们心中的贪婪。
“对啊,大哥!”
“杀了这小子,咱们自己当官!”
“黄城里的金子,不就都是咱们兄弟的了!”
起哄声此起彼伏,一道道贪婪、残忍的目光聚焦在林墨身上,仿佛一群饿狼在打量一只落入陷阱的羔羊。
张牧之没有立刻说话。
他只是用那双锐利得惊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林墨,似乎在认真盘算着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林墨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疯狂地撞击着胸腔。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真实。
他不是电影里的角色,没有主角光环。他只是一个被命运开了个恶劣玩笑的普通人,手无寸铁,被缚于此。
他知道张牧之的为人,行事豪迈的背后,是杀伐果断的铁血手腕。死在他手上的官吏富商,绝不在少数。
自己这条微不足道的小命,此刻就悬于对方的一念之间。
多想一秒,自己就离死亡更近一步。
冷汗从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带来一丝冰凉的痒意。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极致压迫之下,就在林墨的意志即将被恐惧彻底吞噬的前一刻。
他的脑海深处,仿佛混沌初开,宇宙诞生。
一道璀璨到无法形容的金色光芒,轰然炸响!
【叮!】
【检测到宿主生命受到严重威胁,城市大亨系统正式激活!】
【正在绑定宿主……】
【绑定成功!】
一道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此刻听在林墨的耳中,却胜过世间一切仙乐。
如同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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