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渊关上门，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他没有报警。
对付一群只会用拳头思考的鬣狗，警察或许有用。
但当鬣狗背后那头真正的狮子被惊动时，规则的守护者，便无能为力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所有东西。
这间他才住了不到一周，价值一百七十五万的公寓，连同里面所有崭新的家具，被他毫不犹豫地舍弃。
就像壁虎在遇到危险时，会果断地断掉自己的尾巴。
两个小时后，卫渊已经身处城市的另一端，一间刚刚通过现金支付租下半年的老旧公寓里。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气息。
他将背包扔在地上，走到窗前，拉开了那张洗得发黄的窗帘。
窗外是犬牙交错的城中村握手楼，密集的电线像蛛网一样分割着天空。
这里没有江景，没有落地窗，没有安全舒适的物业。
却有一种能将人彻底淹没在人海里的，混乱的匿名性。
卫渊盘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闭上双眼，开始运转《虎啸诀》。
一股微弱的暖流在体内缓缓流淌，修复着刚才动手时造成的细微肌肉撕裂，也抚平了他心中最后一丝波澜。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宁。
……
江城，“金海金融”顶层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最璀璨的夜景，车流如织，汇成一条条金色的河流。
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手腕上戴着百达翡丽，脖子上却纹着一条狰狞过肩龙的男人，正靠在真皮老板椅上。
他就是强哥，龙啸强。
他面前的红木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平板电脑。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画面抖动得极其厉害的视频。
视频是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偷录的，画面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打开门，然后……
画面骤然一晃。
一个壮硕如牛的身影，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姿态，从门口倒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墙上。
紧接着，是两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龙啸强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暂停键，手指在屏幕上那个倒飞出去的身影上点了点。
“这是光头？”
他身后，一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心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是，龙哥。光头胸骨全碎了，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医生说……就算救回来也是个废人了。”
龙啸强沉默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心腹立刻会意，递上一根雪茄并为他点燃。
浓郁的烟雾升腾而起，模糊了他阴沉的脸。
他混迹江湖二十年，从一个街边烂仔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不是蛮力，是脑子。
他见过能打的，见过心狠的，甚至见过退役的特种兵王。
可一拳把一个两百斤的壮汉打飞三米远，胸骨尽碎？
这不是凡人能拥有的力量。
这是怪物。
“强哥，要不要我再多带点兄弟……”
“带人？”
龙啸强吐出一口烟圈，打断了手下的话，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带多少人去送死？十个？二十个？”
“能一拳打废光头的怪物，你觉得多几根烧火棍有用吗？”
心腹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不敢再言语。
龙啸强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王行长。”
龙啸强的声音变得客气而温和，与刚才判若两人。
“我，老龙啊。对，有点小事想请您帮个忙。”
“我这里有个客户，叫卫渊，身份证号是……对，他有一笔资金来源不明，我怀疑他可能涉及到一些不干净的洗钱活动。”
“麻烦您那边启动一下反洗钱的内部调查程序，暂时冻结他名下所有的账户。对，所有，包括他父母的。”
“风险控制嘛，我懂。多谢了，王行长，改天一起喝茶。”
挂断电话，龙啸强靠回椅背，端起桌上的上等龙井，轻轻吹了口气。
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对付一头笼子外的狮子，没必要亲自下场跟它肉搏。”
“只要把水源给它断了，用不了三天，它自己就会渴死，或者……主动回来求你给它套上项圈。”
……
第二天清晨。
卫渊被窗外嘈杂的叫卖声吵醒。
简单的洗漱后，他换上了一身最普通不过的运动服，戴上鸭舌帽和口罩，离开了公寓。
他需要取一笔现金，作为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活费，同时，他还需要购买一些东西，一些能让他更好地隐藏自己，或者在必要时，能提供帮助的东西。
他走进街角一家银行的自动服务区。
将那张存有始皇帝打赏变现后，一百七十五万巨款的银行卡，插入了ATM机。
输入密码，点击取款。
屏幕上没有弹出输入金额的界面。
一行冰冷的红色宋体字，占据了整个屏幕中央。
【尊敬的客户，您的账户因涉嫌异常交易已被冻结，请联系柜台处理。】
卫-渊的动作停住了。
他静静地站在ATM机前，仿佛一尊雕塑。
服务区内，空调的冷风呼呼作响，机器运转的嗡鸣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耳。
他能感觉到身后排队的人投来的不耐烦的视线。
卫渊缓缓抽出银行卡。
他没有去柜台。
他转身，走出银行，又接连换了另外两家银行的ATM机，插入了自己另外两张储蓄卡。
结果，一模一样。
同样的红色警告，同样的冰冷。
卫渊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大地，他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全身。
他明白了。
对方的报复，来了。
不是用拳头，不是用刀子。
而是一张无形的，由规则、人情、社会关系编织而成的大网。
这张网，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将他死死地困在原地，让他空有一身力量，却无处可使。
他口袋里有几张银行卡，背后是数百万的存款，但在这一刻，它们和废塑料没有任何区别。
他成了一个身怀巨款的穷光蛋。
一个被现代社会剥夺了身份的“隐形人”。
龙啸强甚至不需要知道他躲在哪里。
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让他寸步难行。
卫渊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由钢筋水泥构成的城市森林。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匹夫之勇，在真正的权势面前，是何等的脆弱。
光有打破规则的力量还不够。
他必须找到一张，能够掀翻整个牌桌的王牌。
卫渊低下头，掏出手机。
他的手指划过屏幕，最终，停留在了那个古朴的，“天道直播”的图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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