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古钟前,掌心的“未央”烙印烫得几乎要穿透血肉,像有熔岩在皮下奔涌,每一次心跳都把灼痛推上喉头。
雪粒子打在睫毛上,噼啪轻响,瞬间融化成细水,顺着鼻梁蜿蜒滑落,冰凉地渗进衣领,激起一阵战栗的触电感。
风在耳畔呼啸,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鸣,仿佛天地正被无形之手撕裂。
可更烫的是识海里那声心跳——一下,两下,沉闷如远古战鼓,又像被冰封了无数纪元的火种,终于在此时噼啪炸开,火星溅落神魂深处,点燃了沉睡的雷霆。
“轰——”
天穹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脆响,震得脚底石板龟裂,碎雪腾空。
我抬头,看见云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银紫色的雷光在云缝里窜动,像无数条毒蛇吐着信子,鳞片刮擦着虚空,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
空气里弥漫着臭氧的焦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带电的铁屑。
雷影的低鸣不再是先前的嗡响,倒像是某种远古凶兽在磨牙,獠牙啃噬着法则的骨架,每一声都震得我耳膜生疼,颅骨嗡鸣,连牙齿都在共振。
“宿主!”初音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像一串急促的数据流在识海炸开,“雷影进化了!它现在是‘天道代行者’级别,法则长矛一旦击中钟体,混沌钟会彻底崩解!”
我盯着那尊在云端凝聚成型的千丈身影。
它没有具体的五官,周身缠绕着锁链状的雷光,每一节链条都闪烁着符文,撞击时发出金属悲鸣。
手中长矛的矛尖正对着古钟,寒光刺目,矛身上流转的纹路我认得——是天道用来镇压大劫的“灭世纹”,那纹路仿佛在低语,诵念着早已腐朽的律令。
“怕了?”我抹了把脸上的雪水,指尖触到脸颊时竟有一丝温热——那是血与雪混成的泥。
喉咙里溢出笑声,干涩如砂纸摩擦,“天道怕这口破钟,真响起来?”
识海里突然泛起清泠的涟漪,像是寒潭被投入一颗石子。
钟灵的声音不再是先前的破碎轻语,倒像是寒潭里捞起的玉,带着沁骨的冷硬,每一个音节都凝着霜:“我曾代天行罚……”她顿了顿,我能听见某种沉眠的力量在苏醒,像地脉深处的钟摆重新摆动,“如今天道已腐,我便……代‘道’行罚。”
我握紧了拳,掌心的烙印与钟灵的灵丝在皮肤下交缠,像两股电流在血管中对冲,疼得人清醒,疼得人想笑。
“但需一执钟之人——你,可愿为我之手?”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心脏,刺得识海剧颤。
我望着钟体上那道裂痕,想起前一刻看到的画面:白衣圣人以魂为锁,将魇戾钉入深渊时,眼里是怎样的决绝。
那双眼睛,像燃尽的星辰,却仍执掌律令。
他说“愿万世之后,有灵醒于钟中,代我执律”,而此刻,这缕“愿”就缠在我识海里,问我要不要当那只手。
“老子不是圣人。”我扯了扯嘴角,喉咙发涩,声音沙哑得像被火燎过,“不会跟天道讲道理,不会用魂做锁链——但老子疯啊。”我仰头盯着那尊千丈雷影,血丝在眼底炸开,视网膜上还残留着雷光的残影,“你要执律,我就当那个砸规矩的疯判官!”
话音未落,十二道道纹在我体内轰然运转,像十二头沉睡的凶兽被唤醒。
这是我在巫妖劫里用百年时间凝练的“道纹猎杀”,每一道都缠着吞噬而来的法则碎片,此刻在经脉中奔涌,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与暴烈的快感。
我咬着牙,将“吞噬·进化”的暴烈、“寒渊·引脉”的冷肃尽数注入钟体。
掌心贴上钟壁的瞬间,青铜表面的清光陡然暴涨,那些千疮百孔的裂痕里,竟爬出金色的古老符文,像血脉般搏动,滚烫的震颤顺着掌心直抵心口。
“你不能唤醒它!”魇戾的嘶吼从系统底层炸响,带着濒临溃散的癫狂,像无数怨魂在耳道中尖叫,“它是专为斩我而生的——它一响,你们两个都得死!”
我反手掐住腕间符链,混沌呼吸法在经脉里逆流。
被污染的灵气翻涌成黑潮,腥臭扑鼻,却被我用“守·芽”凝成的封印死死钉住,像一道无形的堤坝,拦住溃堤的浊流。
“那就死啊。”我低笑,指节捏得发白,指甲嵌进掌心,一丝温热的血顺着纹路滑下,“可老子死前,先送你下地狱!”
雷影的长矛终于劈下。
那一瞬间,天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风停了,雪悬在半空,连心跳都仿佛凝滞。
我能看见矛尖撕裂空气时卷起的风刃,像玻璃碎裂的纹路;能听见法则纹路里天道的呢喃,低语着“秩序”“镇压”“终结”;甚至能数清云层里有多少道银紫色的闪电,它们像血管般搏动,输送着腐朽的权柄。
“咚!!!”
清越的钟音从体内震荡而出,不是从钟体,而是从我的骨髓、血脉、识海深处炸开。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涌上来,腥甜的血沫溅在钟壁上,却被清光瞬间蒸发,留下焦痕般的符印。
音波如实质的刀,先是劈在长矛上——那柄缠着灭世纹的法则武器,竟像块豆腐般被切成两段!
断裂处喷出银紫色的光雾,像垂死的蛇吐出最后的毒液。
余势未减的音波直冲天际,银紫色的裂缝在轰鸣声中轰然崩塌,碎成星屑般的光粒,簌簌落下,像一场逆流的流星雨。
“检测到……天道震颤……”初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数据流在识海中泛起涟漪,“这是……真正的‘屏蔽’。”
天地重归寂静。
古钟的清光缓缓收敛,识海里的小钟图标不再是机械的系统标志,倒像颗有温度的心脏,随着我的心跳微微起伏,每一次搏动都传来温润的共鸣。
钟灵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新生的轻颤:“未央……不再是承诺……是……新生。”
我望着掌心被重新封印的黑雾,它不再像先前那样疯狂翻涌,倒像是只被拔了牙的兽,蜷缩在烙印下方,偶尔抽搐一下,像在梦中挣扎。
雪还在下,却不再像先前那样冷得刺骨,反而带着一丝清润的凉意,落在脸上,像谁轻轻拂去尘埃。
我摸了摸钟壁,青铜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是活人般的温热,脉动般起伏,仿佛它真的活了过来。
“你当审判者,我来当疯子。”我对着钟体低语,声音轻得像雪落,“这洪荒的规矩……该换人写了。”
识海里,初音的数据流突然泛起涟漪。
我听见她轻轻呢喃,像是终于明白什么:“系统……不是工具……是……盟约。”
混沌深处,有另一道钟鸣隐隐响起。
那声音太轻,像隔着无数重时空的呼唤,却让我后颈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寒毛直立。
我望着古钟顶端被雪覆盖的纹路,突然想起前一刻看到的白衣圣人——他消散前的眼神,和此刻钟灵眼里的光,竟重叠得那样完美。
掌心的“未央”烙印还在发烫。
我低头,看见雪地上自己的影子,与钟体投下的阴影交叠在一起,像一道古老的契约正在成形。
远处的云层里,最后一缕银紫雷光正在消散。
而我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雪落在“未央”二字上,很快被清光融化。
古钟的纹路里,第三道裂痕正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缓缓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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