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渊的风雪突然就停了，天地间陷入一种死寂的凝滞。
雪粒悬在半空，像被无形之手冻结的星尘，映着混沌钟投下的淡金阴影，泛出琉璃般的冷光。
我盘坐在钟影中央，喉间腥甜翻涌，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经脉，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在血肉里游走，刺得神魂发颤——逆息九转的口诀在识海中缓慢运转，每一缕混沌之气穿行，都在经脉撕开新的裂痕。
方才那记逆序雷虽炸碎了天道执律使的锁链，却也将反噬刻进了根基。
宿主……系统音突然颤了颤，初音的声音从识海深处浮起，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慌乱，像风中残烛般微弱，那规则碎片……在排斥我。
它说……异类不得执律。
我扯了扯嘴角，舌尖抵住后槽牙，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意。
指腹摩挲着掌心那道淡青的未央烙印，钟灵的灵丝正顺着脉络渡来清光，凉如寒泉，丝丝缕缕渗入皮肉，竟比混沌之气更舒缓些。它说得对。我望着空中三三两两飘向轮回井的幼魂青光，它们如萤火般轻颤，映得瞳孔发涩，我不是执律者——我是来砸律碑的。
指尖凝出一缕雷丝，银紫交错，绕着混沌钟暗纹游走。
方才那记万灵共鸣之雷的余韵尚未散尽，我顺着雷丝将守·芽纹路缓缓注入钟体，三十六枚米粒大小的雷光在暗纹间游走、凝结，最终化作符形，嵌入钟壁。
这是给幼魂们留的护身符，万一天道再派什么鬼东西来……
审判……非为镇压……乃为……平衡……
破碎的道音突然撞进识海，如古钟余响，震得神魂一颤。
我猛地抬头，混沌钟灵丝正泛着淡紫光晕，像被某种古老意志牵引，微微震颤。
是钟灵的意识碎片？
我屏住呼吸，那道音却如风中星子，刚触到识海便碎成光粉，消散无踪。
轰——
虚空裂开的动静比雷暴更刺耳，冰层震颤，脚下传来细微的咔声。
我下意识撑起混沌气罩，就见一道银白身影踏风而来，每一步都踩碎空气，留下银白裂痕。
那人双目无瞳，眼仁如熔银浇铸，周身缠着锁链，每一节链环都刻着正统二字，字迹深陷血肉，仿佛天道法则直接铸进了骨髓。
乱序之源。他开口，声音如金属摩擦，刺得耳膜生疼，当以天律正之。
抬手间，九天雷罚自天穹劈落，雷光中翻涌着法则纹路，宛如活物。
我望着那雷光，忽然想起祭坛里虚无子念的诛逆咒——原来天道的正，从来都是拿别人的血来写。
雷罚未至，方圆千里的灵气骤然凝固，空气如冰浆般沉重。
我感觉有张无形的网罩在头顶，逆息九转的呼吸法卡在第三转，混沌之气在经脉里撞得生疼，像困兽冲撞牢笼。
系统界面叮地弹出警告：【天道赐印干涉，任务功能延迟】。
正统领域？我舔了舔嘴角的血，铁锈味在舌尖蔓延，突然笑了。
手按在混沌钟上，三十六枚魂种雷符同时亮起，钟体嗡鸣，震得掌心发麻。
那些刚飘到轮回井边缘的幼魂青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调转方向，三三两两聚成屏障，在我身周布成九宫阵，光点轻颤，发出细微的呜咽，如风中低语。
蝼蚁之魂，也敢挡圣道？银白身影冷笑，抬手一拳轰出。
银紫雷光撕裂空气，前两道青光屏障滋啦一声碎成星屑，第三道眼看也要崩裂。
我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混着道纹喷在钟体上，灼热的气息蒸腾而起。未名！我吼得喉咙发疼，声浪撞在冰壁上回荡，借你一瞬清明——听我判词！
混沌钟突然清鸣，如晨钟破晓。
虚影在头顶升腾，钟灵的灵丝暴涨成网，裹着三百道幼魂青光往钟体里钻。
那一瞬，我听见无数细碎的呜咽混着钟响，像是千万个被压在律碑下的魂灵终于开口，哭声、笑声、怒吼声交织成潮，冲进识海。
汝以正统之名行屠戮之实——我指着银白身影，道纹在周身游走如活物，灼得皮肤发烫，当受反噬！
审判音波混着魂种雷符的轰鸣炸开。
三十六道雷光从不同方位轰向那道身影，他仓促结印，一道雷符嗤地钻进锁链缝隙——那是我早就在祭坛废墟里埋下的混沌劫雷残息，专等这一刻炸他的根基。
锁链崩裂的声音比雷响还脆，银白身影踉跄后退，周身正统锁链断成碎片，天道赐印的光黯淡如将熄的灯。
我踏着碎冰冲上去，拳头裹着混沌之气直接轰进他胸膛，触感如击碎琉璃，裂纹蔓延全身。
你说我是乱序？我盯着他逐渐褪去银白的眼睛，那里浮起一丝清明，像被拨开的雾，现在——你是正统，还是废铁？
他张了张嘴，血沫混着话往外涌：原来……被承认的……才是人……话音未落，肉身炸成光点，只剩一枚银紫印核当啷掉在冰面上，清脆如铃。
我弯腰捡起印核。
它在掌心微微震颤，像一颗濒死的心脏，带着微弱的求生欲。
初音急得声音都破了：不可！
这是天道烙印，会反向侵蚀神识！
侵蚀？我捏着印核，用道纹猎杀在上面刻下敌对二字，指尖发烫，又混着吞噬·进化和守·芽的纹路往里渡混沌之气，我偏要把它改成逆律的印。
印核在掌心发烫，原本的臣服意志被一点点剥离，露出底下暗紫的核心，如沉睡的妖瞳。
我将它按进混沌钟的裂痕里，钟灵的灵丝立刻缠了上来，像温热的舌舔舐伤口，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系统提示跳出来时，我听见钟体发出咔的轻响——修复度23%。
灭影退了。钟灵的意识突然清晰了一瞬，声音如风中低语，它不敢再靠近。
我抬头望向虚空。
方才还阴沉的天穹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缝，微光漏下，照在冰面上泛着碎银似的光，像无数细小的刀锋在跳动。
那些幼魂青光还在飘，只是比刚才更亮了些，如被洗去怨气的萤火虫，轻盈地打着旋。
你们立的牌位，我不争。我对着天穹扯了扯嘴角，把最后一口血沫吐在冰面上，溅出暗红的花，我全砸了。
话音刚落，脚下的冰层突然发出咔嚓一声。
我低头望去，冰缝里渗出淡青色的水，如血脉般顺着裂痕往四周漫开。
那些幼魂青光像是被什么吸引，开始打着旋儿往高处飞，越飞越快，越飞越亮，最后连成一条光带，直往轮回井方向去了。
我靠着混沌钟坐下，看光带消失在云层里。
逆息九转终于运转顺畅，混沌之气在经脉里淌得发烫，像熔金流动。
远处传来冰层融化的轻响，像是谁在敲一面破了缝的鼓——
这劫，这渊，这天道的破规矩……
老子还没砸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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