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还凝着判影崩碎的金粉,每一粒都滋滋冒着青烟,像被浇了滚油的蚂蚁。
寒风掠过时,那金粉便簌簌震颤,发出细微的嘶鸣,仿佛无数微小的魂魄在垂死挣扎。
我立在混沌钟顶,逆律之印在识海发烫,如烙铁贴着神魂,每一次跳动都牵动全身经络。
忽然,脚下的虚空轻轻震颤——不是之前的剧烈震荡,倒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正往深处抠,要把什么东西重新缝补起来,那震感顺着钟体传来,像有人用指甲刮过骨缝。
它们在重塑律丝!初音的声音在识海炸响,系统界面红光大闪,警报声尖锐如针,刺得神识发麻。轮回节点被天道烙印污染了!
你看那三处光涡——
我抬眼,先前还流转着清光的火环、水涡、风旋,此刻边缘正渗出细密的金线,像被蜘蛛丝缠住的蝴蝶,金丝在空中微微震颤,发出极细的嗡鸣,如同琴弦绷到极致。
金线每蔓延一分,节点中心的青光就暗一分,那些本该自由流转的新生魂灵,竟开始往金线处聚拢,像是被无形的钩子牵着走,它们的哭声从虚空中渗出,初时如风中残絮,渐渐汇聚成一片凄厉的潮音,刮得耳膜生疼。
这是唯一合法性的反扑。我攥紧钟沿,掌心能摸到钟灵的灵丝在发烫,那温度灼得皮肉微颤,仿佛握着一块刚从熔炉中取出的青铜。天道要让轮回重新变成筛子,筛出它要的正统,筛掉所有异类。识海中【自定义任务·立序之始】的进度条正从2/3缓缓往下滑,红色数字在跳动:2/3→2/3→1.9/3,每一下跳动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再慢半刻,这些节点就会变成新的献祭台。初音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新生魂灵会被抽走初息,变成天道养圣的肥料——就像当年的龙凤劫、巫妖劫,死的从来不是该死的,是天道挑剩下的。
我闭了闭眼。
寒渊的风灌进道袍,带着冰碴子刮过脸,那刺痛像无数细针扎进皮肉,冷意顺着血脉直冲脑门。
上回在不周山看巫妖大战时,我见过这样的金线——那时十二祖巫的血魂被抽成丝线,织进天道的圣途里;再之前龙凤劫,凤凰幼雏的灵识被封在先天灵宝里,说是护道,实则是给圣人当灯油。
那些画面在脑海中翻涌,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和焚魂的焦臭。
那就......再快一点。我对着虚空低语,逆律之印突然震了震,像是应和,那震动顺着神识蔓延,竟让舌尖泛起一丝血腥。
混沌钟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钟身上的裂痕里渗出银白光华,竟将我脚下的冰面熔出个浅坑——那是钟灵在回应远古契约。
冰层融化时发出“滋啦”轻响,水汽升腾,带着金属锈蚀的气味。
他们来了。
寒渊深处突然传来气音,是玄冥的残魂。
她本被混沌钟护在钟心,此刻声音却像从极深的冰缝里渗出来的,带着碎冰的颤音,每吐一个字,都像有冰晶在喉中碎裂。
我往下望,就见九道冰裂正从深渊底部往上传,每道裂缝里都泛着冷冽的银光,像九条蛇在冰下穿行,裂痕蔓延时发出“咔咔”的脆响,如同骨骼断裂。
赤魇......玄冥的声音更轻了,他带着幼魂来了。
冰面咔嚓一声裂开,银白法则之桥从裂缝里生长出来,每一块桥板都刻着圣源献祭的符文,桥体延伸时,寒气凝成霜纹,触手冰凉刺骨。
赤魇踏着桥板走上来,他的银白法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先前被我击碎的法则光纹竟又爬满全身,只是这次锁链更粗,锁尖扎进他的皮肤,渗着暗红血珠,那血珠滚落时,在冰面上发出“滴答”轻响,随即冻结成红晶。
他身后拖着十二具冰棺,每具棺材里都蜷着个幼魂——有穿兽皮的小巫族,有扎羊角辫的小凤凰,甚至还有个攥着拨浪鼓的人类幼童。
他们的灵体泛着青灰,额间都烙着和赤魇法袍同色的银印,那银印微微搏动,像有生命在呼吸。
异类不存,正统方立。赤魇开口时,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声,每一个音节都像铁片刮过石板。乱序者姜玄,当以万魂为薪,焚其神魄,铸我真圣之基。
我盯着他额间的银印,那东西正随着他说话的节奏明灭,像活物在啃食他的元神。你曾也是异类。我压着声音,三百年前在北冥海,你为救被雷劫劈散的渔村落魄,被天道削去半魂——那时你骂天道不公,说圣人该护着活的,不是供着死的。
赤魇的银瞳突然颤了颤,有那么一瞬,他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像是被我这句话撕开了道口子。
可那丝清明转瞬即逝,银印暴涨,他猛地甩头:那是从前的我!
现在的我,是天道选中的执刑者!
他抬手,十二具冰棺同时浮起,冰面上的律丝突然疯长,像无数条银蛇缠向三处轮回节点。
我能看见那些金线顺着律丝往节点里钻,节点中心的青光已经暗成了灰,新生魂灵的哭嚎从虚空中渗出来,刺得我耳膜生疼,那声音里还夹着拨浪鼓的残响,断断续续,像被掐住喉咙的童谣。
混沌呼吸法,启。我默念口诀,周身气息突然变得和天道律动几乎一致——系统的【任务庇护】在识海展开,伪装成献祭执行者的气息。
那伪装的气息如一层薄雾缠绕体表,连呼吸都变得冰冷而规律。
赤魇的银瞳扫过我时顿了顿,又移开了,显然被系统的伪装骗了过去。
钟灵的灵丝缠上我的手腕,带着我往祭坛边缘飘。
那灵丝温润如玉,却带着一丝战栗,像在传递某种警告。
我借灵丝探入地脉,果然触到了一团黏腻的法则——虚无子那老东西,竟把正统圣印的核心埋在寒渊龙脉交汇点,用万魂初息当引子,等献祭完成就引爆,把这里变成新的天选圣位。
那法则如腐肉般滑腻,触之令人作呕。
所谓证道,不过是场屠宰仪式。我捏着从崩碎天律里剥离的逆向符文,指尖能感觉到那符文在发烫,边缘锐利如刀,割得指腹微痛。你要拿万魂当柴,我就拿你的正统当火引。
赤魇的法诀结到最后一步,银白雷火从天际劈下,目标正是我的头顶。
我不退反进,在雷火临身的刹那,将逆向符文按进祭坛阵眼的偏枢。
符文触到阵眼的瞬间,整个祭坛的法则流向突然逆转——本该汇聚到我身上的圣印之力,顺着律丝倒灌进赤魇体内。
不!赤魇的银瞳震裂,体内的法则锁链寸寸崩断,我是正统!
我是被选中的——
他的话被爆炸声打断。
属于天道的认可一旦失控,就成了最暴烈的焚身之火。
赤魇的法袍被烧穿,锁链融成铁水,十二具冰棺咔嚓裂开,幼魂们的青灰灵体突然泛起金光——那是被天道抽走的初息在回流,那金光温暖如春阳,带着乳香般的气息。
我望着他被火焰吞噬的身影,忽然想起三百年前在北冥海,那个蹲在沙滩上给渔童渡魂的青年。
他那时说:圣人要是连活人的眼泪都看不见,要那圣位做什么?
你拜的不是天道。我对着燃烧的赤魇说,声音混着钟鸣,是屠宰场的屠夫。
火焰熄灭时,赤魇只剩一截焦黑的法袍碎片,飘落在冰面上。
十二道清光从冰棺里升起来,幼魂们的灵体褪去青灰,重新变得澄澈。
他们围着我转了两圈,像是在道谢,然后向着轮回节点飘去——这次,节点边缘的金线已经被逆律之印烧得干干净净,青光流转如溪。
你说......你不是来争正统的?玄冥的声音从钟心传来,带着几分迟疑,那你图什么?
我抬头,看着那些自由飘散的清光。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凤凰灵体掠过我耳边,留下一缕温热的风。我是来告诉他们——我伸手接住那缕风,圣,不该有谱系。
话音未落,混沌钟突然发出轰鸣。
三处轮回节点同时亮起,竟引动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回应——来自极西之地,似有珠光一闪而逝,像星子坠入深潭。
系统界面在识海震颤,新提示浮出来:【检测到第二件混沌至宝波动......混沌珠......共鸣频率匹配度:17%】。
钟体深处,钟灵的灵丝缓缓凝成半透明人影。
她穿着玄色凤袍,眼尾点着朱砂,声音轻得像叹息:......三宝相召,序始将启。
寒渊的风暴渐息,冰面上的金粉彻底熄灭。
三处轮回节点稳固成形,青光流转如溪,偶尔有新生魂灵的笑声从节点里传出来,像春溪破冰时的脆响。
我摸着混沌钟的裂痕,逆律之印在识海静静发烫——这劫,这渊,这天道的破规矩......老子才刚掀了块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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