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肩头那点残魂化成的光,它暖得像小烬塞我手里的野果——微黄带青的果皮上还沾着晨露,指尖一碰便渗出温甜的汁液,气味像晒透的草堆混着山泉的清冽。
风卷着血雾往轮回节点飘,九根血柱的碎石堆里,那株新绿的芽正抖着叶片,和青芽消散前留在系统里的绿意同个调子。
每一片嫩叶都泛着水光,边缘微微卷曲,像刚从土里挣出时被风咬了一口。
我能听见它舒展时极轻的“簌”声,仿佛有生命在低语。
道息暗了。钟灵的指尖还抵在我眉心道纹上,她的灵体泛着青铜色微光,像古钟内壁氧化千年的铜锈,触感微凉却带着脉动般的震颤。你用翻倍奖励时,本源被啃了块肉。
我低头看掌心——那里还留着小烬果子的甜腥,混着指甲掐出的血。
果肉的余味在舌根发烫,而血的铁锈味却从指缝渗进鼻腔。可要是不用......我喉咙发紧,像被一道无形的钟弦勒住,小烬说自己走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子。
我总不能让她的星子,落进血雾里。
残魂光点突然簌簌动起来,有两盏飘到我眼前,轻轻一撞,像萤火虫在夜风中点头。
系统界面最深处那抹绿也跟着晃了晃,明明暗暗的,倒比刚才多了分韧性,像雨后竹林刚抽出的新叶,在风里倔强地挺直。
我伸手碰了碰那光,指尖传来温温的痒,像小烬拽我衣角时的力道——那孩子总爱用指尖勾住我破袍的边,一扯一松,像在拨一根不会响的铃。
该走了。钟灵退后半步,发间青铜铃当轻响,那声音细如银丝,却在我耳膜上刮出一道凉意。鸣墟断界的地脉又在抽痛,混沌珠的共鸣......她顿了顿,被终焉回响搅得更乱了。
我站起身,逆律之印在脚边转了个圈,压下体内翻涌的道息。
脚底碎石硌着鞋底,传来粗粝的触感,像踩在未打磨的钟碴上。
右手腕突然一烫,钟怒之引的黑雾顺着血管往上爬,魇戾的低语混着腐味钻进耳朵:北......北方有大补......补你这破道息......那声音像是从一口锈井深处爬出的蛇,带着湿冷的黏液和腐烂的苔腥。
我反手掐住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骨缝:你当我是被天道哄大的傻子?识海里道音护神的光猛地炸开,像一道雷劈进阴沼,黑雾嘶叫着缩回皮肤下,留下一道灼痛的烙印。混沌珠在葬渊海眼,你越急着指北,我越确定——我舔了舔发苦的唇,舌面像被灰烬覆过,那是陷阱。
系统界面弹出【法则模拟】的蓝光,我闭眼引动混沌呼吸法,把感知顺着地脉铺出去。
耳边的地脉脉动如远古钟摆,一下一下敲在脊椎上。
混沌钟在识海嗡鸣,钟体纹路和记忆里的混沌珠裂痕慢慢重叠——频率78%,比三天前高了五个点。
那声音从颅骨深处传来,带着金属冷却时的震颤。
走。我拍了拍钟灵的肩,她的灵体在我掌心轻颤,像片被风托着的铜叶,边缘泛着冷光,触感似冰非冰,似雾非雾。
鸣墟断界的地脉跳得越来越急,快到村口时,脚下的碎石突然簌簌往上浮,像被什么力量扯着要冲上天。
鞋底传来失重的虚浮感,仿佛大地正被某种巨口吸噬。
我皱起眉,刚要催运道息镇压,身侧突然闪过道灰影——老聋的残影显了形,他那柄断锤还攥在只剩白骨的手里,锤头正对着村口的钟心井。
他的形体薄如纸,风一吹就晃,眼窝处却亮着点极淡的金,像将熄未熄的香火。
井......底有回音。老聋的声音像破风箱,每吐一个字都带着砂石摩擦的刺响,听......七响...
钟灵突然抓住我胳膊:他的残识被道息波动唤醒了。
老聋是混沌钟最后一任守钟人,当年玄凰碎钟时......她喉结动了动,指尖微微发抖,他替钟挡过三道劫雷。
我蹲到井边,道息顺着指尖渗进青石板。
石面冰冷,湿滑,苔藓像一层暗绿的痂。
井底的水没有倒影,黑得像块淬了毒的玉,表面平静无波,却让我嗅到一丝铁锈与檀香混杂的气息——那是旧日钟火熄灭时的味道。
可当我把道息往里送时,井壁深处突然传来极轻的嗡鸣——是混沌钟的声音,却比现在的钟鸣多了分脆,像刚铸好的新钟,在晨光里试敲第一声。
七响。我默念着老聋的话,识海里的混沌钟突然开始震颤,钟壁的纹路像活过来一般游走。
我顺着那点钟鸣调整呼吸,混沌呼吸法的节奏和井里的声音慢慢重合。
第一响撞上来时,我太阳穴突突跳,仿佛有根针在颅内穿刺;第二响时,道息里那抹绿突然活了,顺着经脉往井底钻,像春藤攀墙;到第七响,我眼前炸开片金光——
是玄凰。
她站在混沌钟前,发间的青铜铃当和钟灵的一模一样,铃声清越如碎玉。
她抬手敲钟,第一响震碎了半片混沌云,第二响劈开了三道劫雷,第七响时,钟体裂开道细纹,她却笑了:钟不欠天,只欠敢喊的人。
轰!
识海里的混沌钟跟着炸响,我呕出口黑血,温热腥咸,溅在井沿的青石上,像一朵枯败的墨莲。
可就在这痛楚中,我看见井底的水翻涌起来——七声钟鸣正从水里往我身体里钻,每一声都像一根温热的针,刺入骨髓,再化作暖流。
那抹绿意疯了似的涨,连原本黯淡的道息都跟着暖了,像有股温泉从脚底往头顶涌,经脉如解冻的河床,汩汩作响。
你......钟灵的眼瞳变成了青铜色,这是她本源震荡的征兆,声音发颤,你用道债当引子,把钟心井里的记忆反向捕获了?!
那是玄凰碎钟前的最后七响,本该随钟灵一起湮灭的......
我抹了抹嘴角的血,笑出了声:可我收了小烬的果子,收了青芽的绿,收了这些残魂的光。我指着肩头的光点,它们微微闪烁,像夏夜池边的流萤。他们喊着要自己走,我总得替他们喊回来。
井底突然泛起涟漪,一枚青铜铃心浮了上来,表面的铭文还沾着水,水珠滚落时发出“滴——嗒”的轻响,像钟摆的余音。钟不欠天,只欠敢喊的人。系统界面红光狂闪,【灵契反哺】的提示音炸得我耳朵疼,那抹绿已经亮得能照亮半片荒原。
共鸣频率83%。钟灵突然抬头看向北方,她的灵体开始凝结实质,发间铃当响成一片,如风过铜林,混沌珠......它在回应。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葬渊海眼方向的云层突然裂开道缝,有金光从云里漏下来,像根捅破天的柱子,灼得人睁不开眼。
可更远处,天道深处传来声闷吼,像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元屠。我轻声说,钟灵猛地转头看我,他怕了。
怕这口钟,怕这些敢喊的人,怕......我摸了摸心口,那里的道息正烧得发烫,像有一团火在胸腔里跳动,怕有人替天还了债。
风又大了起来,吹得钟心井的水荡起层层涟漪,每一道波纹都映出一点金光,像无数细小的钟在响。
老聋的残影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他最后看了眼井里的铃心,断锤轻轻点了点地面,发出“嗒”一声轻响,像最后一声叩钟,随即化作片灰雾散了。
回鸣墟。我拍了拍混沌钟,它在识海应了声清越的响,余音绕耳不散。
钟灵没说话,她的手轻轻按在我后背,灵体的温度透过道袍渗进来,微凉中带着一丝暖意,像铜钟在月夜下吸收的最后一缕余温。
我们往村口走时,我听见身后传来细细的钟鸣——是钟心井的七响余音,正顺着地脉往我身体里钻。
体内的初生道息突然动了,像条被春水解冻的溪,从丹田开始,缓缓往四肢百骸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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