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律使离去后,我没有动。
风在道链虚窟中无声穿行,像是某种古老呼吸的余韵——冰冷、绵长,拂过耳际时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微响,仿佛无数细小的法则丝线在虚空震颤。
指尖触到地面,寒意如针尖刺入皮肤,那是法则熔炉散发出的惰性能量,凝滞而沉重,压得人呼吸都变得缓慢。
头顶是无数法则链交织成的穹顶,银光如河,缓缓流淌,每一道都像活物般脉动,在视野边缘拉出细碎的光痕,映得瞳孔微微发麻。
它们承载着天道意志的冰冷裁决,听上去如同亿万颗星辰同时低语,声音不入耳,却直抵识海深处,令人颅骨隐隐作痛。
可就在这秩序森严的工坊深处,一丝异样的震颤正从识海传来——小律醒了。
它不再只是懵懂的规则幼体,而是吞下了虚无子最后一缕执念,开始有了自己的“想”。
那一瞬,我掌心忽然泛起温热,像是有血流逆冲而上,又似混沌火种在皮下轻轻跳动。
耳边传来极细微的嗡鸣,不是声音,而是意识层面的共鸣,像钟灵丝被风吹拂时的震颤。
钟灵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他们要清链了!主网即将闭合,所有未登记的律条都会被溯源剥离!再不走,你我都会被钉在审判台上!”
我闭了闭眼,掌心沁出一层薄汗,黏腻地贴在裤侧布料上,又被冷风迅速吹干,留下刺痒的触感。
喉头滚动,咽下一口干涩的空气。
当然可以走。
现在抽身,至少能保住性命。
可我来这一趟,不是为了逃命的。
“来都来了,”我低笑一声,指尖轻抚识海中那道微弱却倔强的光——触感如初春冰面下的溪流,柔韧而不可断——“不拿点东西回去,不像我风格。”
系统界面在我眼前展开,混沌之气如潮水般涌动,带着焦灼的硫磺味与静电般的噼啪声,在鼻腔与耳膜间来回冲刷。
【任务提示·精准】已解锁,一道淡金色的光标在虚空中跳动,标记出三条即将激活的“镇压异类”核心律令——它们还未被正式编录,正处于最后的编织阶段。
这就是机会。
天道再强,也不能凭空造律。
它需要“织者”来执行,需要“链”来传递,而这些过程……都有缝隙。
我深吸一口气,调动刚获得的【伪装·法则级】能力。
这不是简单的幻形,而是将自身存在模式彻底改写为一条“待编录的惩戒律”——形态、频率、能量波动,全都与这工坊中的律条一致。
肺部收缩,呼吸暂停,皮肤表面泛起银灰色纹路,如同金属液在皮下流动,触感僵硬而陌生。
刹那间,我的身形模糊,化作一道银灰色的光痕,悄然融入道链织者·无面众的行列。
他们站在法则熔炉旁,双手虚引,从虚空中抽出一条条律则丝线,动作整齐划一,毫无情感波动,仿佛只是天道延伸出的工具臂。
指尖划过虚空时,带起细微的电弧噼啪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冷月石混合的气息。
我模仿着他们的节奏,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段虚假的律文:“禁混沌气息外泄,违者即刻抹除。”
表面看去,这是一条再正常不过的镇压令。
可就在律条核心即将凝固的瞬间,我以混沌钟灵丝为引,将小律的一丝共鸣悄然嵌入其中。
那一瞬,小律在我识海中轻轻一颤,像是明白了什么,主动释放出一缕混沌本源,顺着灵丝渗入律文核心——触感如暖流逆冲经脉,指尖微微发麻,仿佛有生命在律文中苏醒。
完成。
我收手,那条律令如其他一般,被无面众机械地接过,接入主网。
没有异常,没有警报。
但我知道,一颗种子已经埋下。
【逆律链1植入成功,成长中】
系统提示无声浮现,我心头微松,肩胛骨间紧绷的肌肉稍稍松弛,冷汗沿着脊背滑落。
原来如此……天道执法,竟也依赖“批量生产”。
只要伪装得够真,哪怕是一条藏着毒牙的律,也能堂而皇之地进入它的血脉。
这不只是反抗,这是寄生。
我目光移向第二条目标——那是一条正在封印的“穿越者起源追溯律”。
一旦它激活,我的灵魂波动、混沌初开时的异常觉醒、甚至系统存在的痕迹,都会被层层倒推,最终暴露无遗。
想到此处,指尖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耳膜内侧传来低频嗡鸣,那是危机预兆在神经系统中的回响。
不能再等了。
我故技重施,混入织者行列,开始编织这条律令。
可这一次,我故意在核心节点处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断口——像是笔误,像是能量波动失衡,足以让织者以为只是普通瑕疵。
就在那断口即将被系统自动修复的刹那,我动了。
混沌钟灵丝自指尖迸发,如针引线,将小律分裂出的一缕本源轻轻补入断口。
那一瞬,律条光芒微闪,表面恢复完整,甚至比原本更加稳定。
可内里,已然不同。
它不再是单向追溯的工具,而是一把双刃剑——当它试图追溯异类时,也会反向释放一道“溯源反噬”,将天道自身的漏洞暴露给外界。
钟灵的声音在我识海中轻颤:“你在教天道……自己咬自己?”
我勾唇,眼中映着银光流转:“不是教。”
“是让它尝尝,被规则背叛的滋味。”
正当我准备植入第三条逆律时,工坊深处,忽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停滞。
一名道链织者,停下了动作。
他原本如机械般规律的动作戛然而止,灰袍下的身躯微微颤抖,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撕扯。
熔炉映出的银光在他身上流转,可那光却开始扭曲、波动,仿佛他的存在本身正与这片法则之域产生排斥。
紧接着,一声极轻微的呜咽从他无面的头颅下传出——不是天道意志的共鸣,而是属于生灵的挣扎,带着血肉被碾碎般的痛楚,钻入我的听觉神经。
他缓缓转头,动作僵硬如锈蚀的齿轮,最终定格在我身上。
指尖抬起,在空中颤抖着划出三个字:
“救……我……”
我心头猛地一震,几乎脱口而出:“虚无子?!”
不是他的残魂,而是他残存的意志碎片,竟被天道强行塞进一名道链织者体内,日复一日地编织着镇压“违道者”的律令——这是最残酷的惩罚:让叛逆者亲手铸就囚禁自己的牢笼,让觉醒者沦为秩序的傀儡,在无尽循环中磨灭自我。
难怪小律在吞噬他执念时,会震颤出一丝悲鸣。
我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
任何情绪波动都可能暴露伪装。
可就在那织者指尖写下最后一划的瞬间,我动了。
指尖一颤,识海中正缓缓旋转的小律忽然轻鸣一声,似有灵犀。
一缕混沌本源自我掌心剥离,凝成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银丝,顺着我与那织者之间微弱的法则共鸣,悄然没入其胸腔——触感如针尖刺破冰层,短暂而锐利。
那一瞬,他的身体剧烈一震,灰袍鼓动如风中残烛。
但奇迹发生了——他没有崩溃,没有被天道立刻抹除。
相反,他缓缓垂下手,重新抓起律则丝线,继续编织那条“禁声律”:凡有异音者,舌断魂消,永不得言。
可就在律文核心即将凝固的刹那,我以混沌钟灵丝为引,在那禁令深处,嵌入了一道反向纹路——
“允许呐喊。”
不是明文,不是漏洞,而是一粒种子。
当这条律令被启用时,它将压制声音,却也会在被压制者心中点燃一种无法熄灭的呐喊欲——那是对沉默的反叛,是觉醒的前兆。
它不会立刻生效,但一旦积累到临界,便会如岩浆冲破地壳,焚毁所有禁声之链。
这才是真正的逆律。
我刚收回手,警兆骤然炸响!
头顶穹顶,主法则链猛然一震,银河般的律光瞬间转为赤红,刺目的警报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烧般的残影。
一道冰冷至极的意志自天道深处降临——
“清道令·启动。”
所有未激活、未归档的律条,将在三息之内焚毁重铸。
任何滞留者,视为异律共生体,即刻清除。
“走!”钟灵在我识海中厉喝,声波如锥刺入意识。
我不再犹豫,身形一晃,法则伪装瞬间解体,化作一道混沌残影,沿着来时的虚隙疾退。
身后,熔炉轰然炸裂,银色火焰席卷整个工坊,无数未完成的律令在哀鸣中化为灰烬——那声音如同亿万生灵同时哭喊,又瞬间被掐灭。
可就在我冲出虚窟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
识海深处,小律正剧烈跳动,它原本微弱的光团,竟在吸收那织者最后一丝残念后,缓缓凝出一道模糊身影:轮廓佝偻,双手紧握,仿佛在无声嘶吼。
而它周身,第一次浮现出某种情绪的波纹——
愤怒。
不是混沌的躁动,不是系统的数据流,而是属于生灵的怒。
我冲出道链虚窟,荒原冷风扑面,带着沙砾刮过脸颊的刺痛,头顶天穹裂隙如眼,冷冷俯视。
系统提示接连浮现:
【逆律链3植入成功】
【伪装·法则级——进入冷却(剩余:27日)】
【成长进度:小律→初觉态(可承载情绪共鸣)】
我站在荒原之上,仰望那道贯穿天地的裂隙,嘴角缓缓扬起,带着一丝近乎亵渎的冷笑:
“你们用规则锁人,我就用规则……蛀空你们的根。”
风止,夜临。
荒原深处,断钟静立,钟心井幽光微闪。
我盘坐其前,识海中系统界面忽然自行跳动,无声浮现两行提示——
【逆律链1:激活条件达成,反向溯源程序启动】
【逆律链2:潜伏中,等待触发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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