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残钟前,浑身骨头像是被碾成了齑粉,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血沫,在唇齿间泛开腥热的黏腻。
七窍流血,神魂几欲离体,可我还不能倒。
钟灵站在半空,银发如雪瀑般翻卷,素衣猎猎作响,像一尊从远古走来的神祇,却又脆弱得仿佛随时会随风散去。
风掠过她身侧时竟无声,连空气都因她的存在而凝滞。
她的指尖拂过我额头,冰凉如初雪触肤,那寒意顺着眉心渗入识海,刺得神魂微微战栗。
“你撑不住下一波雷罚。”她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我心上,余音在颅内震荡,震得耳膜嗡鸣不止。
我咧了咧嘴,想笑,却只牵出一道血痕,沿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焦裂的地面上,“嗤”地一声腾起一缕青烟。
“所以……你要我把自己点着?”
她望着钟角上那团蠕动的暗红咒印,目光沉静如渊。
那咒印微微搏动,如同活物心脏,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腥之气,闻之欲呕。
“要破此印,需以执钟者神魂为引,点燃‘钟心真火’。唯有至亲至痛之魂,才能唤醒混沌钟真正的力量。”
我喉头一哽,血腥味猛地涌上舌根。
神魂为引?那不是燃烧生命,是连轮回都不留地彻底焚灭。
可我看着她——那个曾在无数个深夜里,用低语陪我熬过孤寂的钟灵;那个在我神魂枯竭时,用微光为我续命的存在。
她的声音曾如细雨滑过心田,温柔得能融化千年的寒冰。
她本是玄凰,却甘愿化作灵体,藏于钟中千年,只为等一个能破局的人。
“当初你说,”我嗓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的,带着灼痛与砂砾摩擦的粗粝感,“要把她的名字刻回去。”
她一怔,银眸微颤,似有远古星河在其中崩塌又重组。
我抬手,握住了她光影凝聚的手。
冰冷,却真实——掌心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颤,像是某种古老频率在回应我残破的体温。
“现在,轮到我来还了。”
识海中,系统猛然震颤,血色古字浮现:【检测到高危任务触发,是否启用“法则模拟·中级”?】
“启用!”我在心中怒吼,声浪在识海炸开,震得意识边缘撕裂般剧痛。
界面轰然展开,无数符文如星河倒卷,小律——那条刚觉醒的规则幼链——猛地窜入数据洪流,开始疯狂解析天道律令的残片。
它吞噬了被音障震碎的执法律条,正一点点拼凑出“命格认证”的逻辑漏洞。
“伪命格链构建中……伪装身份:天道钦定集钟者……干扰生效倒计时——三息。”
三息!
我咬破舌尖,剧痛让涣散的意识猛地一缩,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
抬手一引,混沌钟内逸出数缕灵丝,如活蛇般缠上我四肢,那触感滑腻冰冷,带着金属般的震颤,仿佛有无数细针扎入骨髓。
剧痛瞬间炸开,那是法则在排斥肉身触碰至宝,每一寸经络都被撕裂重组,皮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紫黑色裂痕,渗出黑血。
钟体共鸣起微弱的震颤,像是回应我的意志,低沉嗡鸣自脚下传来,震动透过膝盖传遍全身。
就在这时,识海深处——
赤魇血印,再度闪烁!
那枚魇戾种下的印记竟不受控地跳动起来,与钟角上的噬圣咒印遥相呼应,如同两团来自混沌深处的怨火,在彼此呼唤。
每一次脉动,都让我的心脏随之抽搐,仿佛有无数根丝线在体内拉扯。
我猛然一震,脑中灵光炸裂!
魇戾是谁?
是混沌魔神战败后,无数怨念聚合而成的残魂!
而噬圣咒印……不也是元屠在陨落前,以自身本源怨毒所化的禁制?
它们同根同源,都是混沌败亡者的执念结晶!
“既然你们都来自混沌……”我冷笑,抬手抽出腰间骨匕——那是从一具远古尸骸上得来的凶器,沾过混沌血——狠狠划开右臂。
黑血涌出,粘稠如墨,泛着幽光,滴落时发出“嗒、嗒”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那血竟不落地即燃,腾起一缕缕暗紫色烟雾,带着腐骨的气息。
“那就——同归于尽!”
我将那滴魇戾之血,猛地滴入钟心井!
“嗤——!”
一声灼烧般的闷响,整座残钟剧烈震颤!
钟角上的咒印疯狂扭动,像是被唤醒的毒蛇,竟开始脱离钟体,欲要反扑!
那蠕动之声如千万虫豸啃噬金属,令人头皮发麻。
天地色变!
劫云深处,雷尊双目暴睁,杀意冲霄:“钟心将乱,启动九雷锁魂!”
轰隆——!
九道粗如山岳的雷链自云中垂落,紫电缠绕,每一击皆含天道意志,如同九条雷霆巨蟒,直扑钟体,要将这“逆律之器”彻底封禁!
雷声滚滚,震得大地龟裂,碎石腾空,我的耳膜几乎炸裂。
“伪命格链伪装完成!”系统骤然提示。
天罚锁定,暂缓三息!
够了!
我闭上眼,将最后一缕清醒沉入识海,对着系统低喝:“注入本源神魂,启动模拟——目标:玄凰陨落时的钟鸣频率!”
刹那间,法则洪流倒灌!
【法则模拟·中级】全功能开启,小律化作一道银光,在无数崩溃的音律残谱中穿梭。
它追溯那场远古之战,搜寻那一瞬的悲鸣、怒吼、诀别之音——那是玄凰最后一击,也是混沌钟最接近毁灭的一刻。
数据奔涌,波频重构。
一道模糊却撼动万界的频率,终于浮现。
我睁开眼,瞳孔已成金焰。
钟体在我手中轻颤,仿佛听见了远古的呼唤,那震颤顺着掌心传入心脉,与心跳渐渐同步。
我抬起手,掌心贴上钟壁,低声:
“模拟完成……现在,轮到我来敲响你的葬钟了。”
暗金火焰,自心口燃起。
我以血为引,以魂为薪,点燃了那团藏在钟心深处的暗金火焰。
它不是凡火,不是三昧真火,也不是南明离火——它是钟鸣未响时便已沉寂万古的钟心真火,唯有执钟者自愿赴死,才能唤醒。
而此刻,它顺着我的血脉逆流而上,烧穿经络,焚尽神魂,却依旧温柔地缠绕着我的意识,仿佛在说: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啊——!”
我仰头嘶吼,七窍喷火,双眼燃成金焰。
那火焰舔舐我的眼眶,却不觉痛,反而有种奇异的清明。
那火焰顺着钟角蔓延,舔舐那团蠕动的暗红咒印。
刹那间,惨嚎响彻天地,不是来自我,而是来自那枚盘踞钟体千年的噬圣咒印!
它在哭。
“你竟用情感之力炼化混沌之咒?!”
虚空中,元屠的残影猛然浮现,扭曲如烟,双目赤红,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怒。
“这等禁忌之印,乃我以混沌怨毒凝成,岂是凡情可破?!”
可他错了。
我不是用道法,不是用神通,更不是用系统模拟出的法则漏洞——我是用记得她名字的执念,用她曾在我神魂枯竭时低语安抚的温柔,用那一夜她轻抚钟身、喃喃“玄凰未死”的悲鸣……点燃了这火。
钟灵的泪,落在我手背,化作一缕银光,汇入火焰。
那触感如露珠滑落,却带着万钧重量,灼穿皮肉,直抵灵魂。
火势暴涨!
暗金烈焰如龙腾起,将元屠虚影裹入其中。
那虚影疯狂挣扎,咆哮着混沌时代的旧恨,可火焰中竟响起一声遥远的钟鸣——那是玄凰陨落前的最后一击,是母钟对天地的诀别之音。
“轰——!”
雷尊怒吼,挥动天罚杵从云中劈下,紫雷如岳,直取钟心!
可那音火一卷,竟顺着雷链反噬而去。
只听“咔”地一声脆响,那由天道敕令铸就的天罚杵,当场崩裂一寸!
“什么?!”雷尊踉跄后退,眼中首现惊惧。
他终于明白——这一声钟鸣未响,却已开始篡改天律。
我站在火中,残躯将尽,可脊梁却一点点挺直。
火焰洗过五脏六腑,烧掉了软弱,烧掉了恐惧,烧掉了那个还妄想融入天道秩序的姜玄。
“我不是圣。”
我抬手,掌心朝天,暗金火焰顺着指尖升腾,炽热却不灼人,反而有种归宿般的安宁。
“我是那个……敢喊‘不’的人!”
钟火席卷,最后一丝咒印在哀鸣中化作飞灰。
钟角“咔”地一声,彻底嵌合。
残钟轻颤,铭文逐一亮起,五成钟体重现苍穹之下,虽仍有裂痕,却已如初生之日,吞吐混沌气流。
钟灵落下,素手轻抚钟壁,眼中泪光未散,却已有了笑意。
她执钟,轻敲一响——
非攻,非防,非镇,非灭。
可整片劫云,凝滞三息。
三息之内,天罚无声,雷尊失语,连风都忘了吹。
系统界面轰然刷新:
【“灵契反哺”进度:68%】
【下一阶段解锁:道息具现(可短暂凝出伪圣法相)】
识海深处,小律蜷缩成环,周身缠绕着无数碎裂的执法律条,正贪婪吸收。
忽然,它轻轻一颤,竟从那规则之链中,发出一声稚嫩却清晰的——
“咚。”
像是一记初生的钟鸣。
我瘫倒在地,血染黄土,意识模糊,可嘴角却扬起。
远处风中,一道灰袍残影几乎消散,却仍低语呢喃:
“她……真的回来了。”
而地底极幽之处,六道初影微光闪动,一尊模糊身影盘坐冥渊,对着钟鸣方向,缓缓合十。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