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将四合院的砖瓦染成了一片灰败的铅色。
寒风卷着煤烟味儿,在狭窄的过道里打着旋,刮在人脸上,又干又疼。
李卫东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他手里拎着的那个网兜,成了这片昏暗中唯一鲜活的色彩。
网兜的绳结勒进肉里,那块巴掌大的猪肉颤巍巍的。
肥肉的部分白得晃眼,瘦肉的部分是鲜亮的红,一层肥一层瘦,码得整整齐齐。
在这个家家户户肚子里都缺油水的年代,这块肉,就是能让人眼珠子发直的硬通货。
这是他用攒了几个月的工业券,在鸽子市跟人磨了半天嘴皮子才换来的。
想到于海棠看到这块肉时惊喜的眼神,李卫东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他刚迈过门槛,一股若有似无的香风就钻进了鼻腔。
这股味道李卫东再熟悉不过,是秦淮茹身上那股廉价雪花膏混合着女人体香的味道。
果然,一道身影从东厢房的阴影里闪了出来,悄无声息,精准地堵在了李卫东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哟,卫东。”
秦淮茹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熟稔的热络,一双桃花眼,先是漫不经心地一扫,当视线触及那个网兜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道光,不是看见食物的惊喜,而是猎手锁定目标的专注。
她的视线黏在那块猪肉上,再也挪不开了。
李卫东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果不其然,只是一秒钟的停顿,秦淮茹脸上的表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股子热络和精明瞬间褪去,眼角眉梢迅速染上了一层恰到好处的愁苦。
她的肩膀微微塌了下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疲惫。
“卫东……”
她声音里的热络瞬间褪去,换上了一种带着颤抖音的沙哑。
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就这么望着他,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
“你不知道,我们家棒梗……”
她的话说了一半,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抬手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里的哽咽愈发明显。
“那孩子,馋肉都快馋哭了,天天晚上说梦话都喊着要吃肉,听得我这心啊,跟刀割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瞟着李卫东手里的网兜,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你看……你看能不能先‘借’嫂子一小块?”
她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极小的距离。
“就一小块,给孩子解解馋就行。等下个月我发了工资,立马就还你!嫂子拿人格担保!”
李卫东心里冷笑。
来了。
经典的道德绑架开场白。
这套流程,他在后世的网络上见得太多了。
先卖惨,博取同情,再用孩子当借口,让你无法拒绝。最后许下一个永远不可能兑现的承诺。
院里的人,尤其是那个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傻柱,哪次不是被她这三板斧拿捏得死死的?
可惜,他不是傻柱。
他来自信息爆炸的后世,秦淮茹这点粗劣的表演,在他眼中,每一个表情,每一个颤音,都充满了算计的痕迹。
李卫东没理会秦淮茹那双水汽氤氲的眼睛,甚至连视线都懒得在她脸上停留。
他反而深吸一口气,将胸腔填满,然后猛地提高了音量。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穿透中院的窗户纸,清晰地传进每一户竖着耳朵的人家。
“秦姐,真不巧了!”
他的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干脆。
秦淮茹脸上的悲情一僵。
李卫东将手里的网兜往上提了提,让那块猪肉在昏暗的光线下更加显眼。
“这肉,是我特意给海棠妹妹买的。”
他一字一顿,咬字清晰。
“她身子弱,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好好补补。”
说完,他话锋陡然一转,脸上甚至挤出一个关切的笑容,那笑容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没有半分温度。
他看向秦淮茹,眼神里满是“真诚”。
“您家要实在困难,揭不开锅了,怎么不去求求傻柱呢?”
“傻柱”两个字一出口,周围几家窗户后面偷听的动静都大了一点。
“他可是咱们轧钢厂食堂的大厨,每天从食堂带回来的饭盒里,那油水足着呢!”
李卫东的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咏叹调。
“凭您和他的关系,要块肉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句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雷。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从不同的窗户后面,传来了几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的偷笑声。
那笑声,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秦淮茹的耳朵里。
秦淮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随即,一股暗红从脖子根往上涌,瞬间就烧透了整张脸,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她的嘴唇哆嗦着,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只能徒劳地喘息。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声响。
李卫东这番话,太毒了!
这已经不是拒绝她占便宜那么简单了。
这是当着全院所有人的面,把自己辛苦维持的“清白寡妇”形象撕了个粉碎,毫不留情地把她和傻柱之间那点不清不楚的龌龊事,直接掀到了台面上!
这比当众扇她十个耳光,还要让她感到羞辱,让她无地自容!
“你……”
秦淮茹气得浑身发抖,抬起的手指指着李卫东,指尖都在颤栗。
她想骂,想撒泼,可是在那几声压抑的偷笑声中,她一个字都骂不出来。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武器,在李卫东这几句诛心之言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最终,所有的愤怒和羞辱都汇成了一个动作。
她猛地一跺脚,地面都仿佛震了一下。
她死死地剜了李卫东一眼,那眼神里再没有半分楚楚可怜,只剩下淬了毒的钉子,恨不得在他身上扎出两个血窟窿。
她转身就走,那背影僵硬得像块木板,每一步都走得又快又重,恨不得把青石板踩碎。
李卫东冷笑一声,拎着猪肉,径直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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