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浓郁得刺鼻,与冰冷的空气混合在一起,钻入鼻腔,让人的心脏都跟着一阵阵发紧。
秦峰站在那扇厚重的隔离玻璃前,一动不动。
他的倒影映在玻璃上,模糊而扭曲。
玻璃的另一侧,他的父亲秦山,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头部缠绕着厚厚的绷带,渗出的血迹染红了一大片,触目惊心。各种纤细的、粗大的管子,从他的口鼻、手臂、胸膛连接到旁边那些闪烁着幽绿光芒、发出单调滴答声的生命维持仪器上。
每一次仪器的跳动,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秦峰的心脏上。
那股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杀意,在他的胸腔内疯狂冲撞、奔涌,却被他用钢铁般的意志死死压制住。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盘虬的树根。
“呜呜……”
身后传来母亲和姐姐秦梓欣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充满了绝望。
秦峰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血色已经退去。
他转过身。
“妈,姐,放心,爸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力量。
“我已经联系了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脑外科首席专家,还有德国的克劳斯教授团队,他们最快明天就会飞抵港岛,为爸会诊。”
安抚好情绪几近崩溃的家人,秦峰再次转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父亲。
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温情被彻底抽离,只剩下冻结一切的寒霜。
他大步流星地离开,没有丝毫停留。
半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停在了湾仔,O记(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总部门口。
O记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气氛压抑。
文件堆积如山,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警员们行色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负责秦山遇袭案的,是O记A组的总督察,张志诚。
他看到秦峰进来,只是从一堆文件中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语气里透着一股程序化的敷衍。
“秦先生是吧?坐。”
“案子我们O记已经接手了,正在全力侦查。一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这种傲慢而低效的官僚作风,瞬间引爆了秦峰心中那座早已蓄势待发的火山。
他没有坐。
他径直走到那张凌乱的办公桌前,将手中一叠刚刚从现场勘察报告中复印出来的照片,重重地摔在桌面上。
“啪!”
清脆的响声,不大,却像一道惊雷,让整个嘈杂的办公室瞬间死寂。
所有键盘的敲击声、电话的交谈声、压抑的咳嗽声,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数十道错愕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查?”
秦峰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听到的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你们就是这么查的?”
张志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被人当众顶撞,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正要拍案而起,彰显自己总督察的威严,却被秦峰接下来的话,死死地钉在了椅子上。
“第一!”
秦峰修长的手指从那叠照片中抽出一张,精准地指向照片一角,一个几乎被忽略的烟头。
“劫匪撤离时,丢弃的烟头是‘红双喜’,内地特供版,烟嘴有特殊的标记。”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港岛的古惑仔,什么时候有这种品味了?”
“第二!”
他又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是一枚遗落在角落的弹壳。
“现场遗留的弹壳,7.62毫米口径,54式手枪弹。这种子弹,除了内地公安和某些特殊部队,就只有那些跟北边有军火生意的大社团才能搞到。你们查过最近三个月,港岛所有社团的军火交易记录吗?”
“第三,也是最致命的一点!”
秦峰的视线,像两枚冰冷的钢钉,穿透烟雾,死死地钉在张志诚的瞳孔里。
“劫匪的目标明确,只抢黄金,不伤人质,证明是求财。可我父亲,一个手无寸铁、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老人,为什么会被人针对性地打断四肢,颅骨重创?!”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劫案,这是蓄意的报复!是挑衅!”
“你们连最基本的作案动机都判断错误,还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在查案?”
秦峰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办公室里所有警员的心上。
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条理清晰,逻辑缜密,每一个细节都直指要害。
他们查了好几天都毫无头绪的案子,被他三言两语,剖析得淋漓尽致。
一时间,整个O记的精英们,竟无一人能开口反驳。
张志诚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一个外行人当着所有下属的面,剥皮拆骨般地训斥,让他所有的颜面都碎了一地。
“我们在怎么办案,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教!”
他嘴硬地咆哮道,声音却显得色厉内荏。
秦峰的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那不是笑,而是一种捕食者锁定猎物时的生理反应。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不屑与轻蔑。
“一群废物。”
他丢下这句冰冷的评价,直接转身离去。
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留下满屋子的尴尬、羞耻与震惊。
回到劳斯莱斯幻影的车上,秦峰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指望这群饭桶,黄花菜都凉了。
他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封于修。”
“在。”
始终坐在副驾驶位,如同石雕般沉默的封于修,低声应道。
“按你的方式去查。”
秦峰的声音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我要知道,是谁,策划了这件事。是谁,把那批金子吞了下去。”
“天黑之前,给我答案。”
“好。”
封于修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车门无声地打开,他那身朴素的练功服,像一片灰色的影子,融入了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没有激起一丝波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湖事,终究要用江湖的方式来解决。
……
时间流逝。
仅仅过了半天,当夜幕像墨汁一样染透了维多利亚港,华灯初上时。
劳斯莱斯的后座车门,被从外面轻轻拉开。
封于修的身影,鬼魅般地坐了进来。
一股若有若无的、混杂着铁锈和咸腥的血腥味,随着他的进入,在密闭的车厢内悄然弥漫。
“查到了。”
封于修的声音依旧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那批被劫的金条,最后出现在了观塘的一个地下熔金厂。熔金厂的炉子,现在还是热的。”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名字。
“那里,是东星社‘笑面虎’的地盘。”
“笑面虎?”
秦峰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内骤然睁开。
脑海中,关于这个名字的所有资料,瞬间被调取出来。
东星社五虎之一,骆驼的头马,以阴险狡诈、心狠手辣著称,专门负责社团的“财务”和洗钱生意。
看来,就是他了。
秦峰的嘴唇,再次向上牵动。
很好。
既然找到了目标,那接下来,就是送他上路了。
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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