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云放下茶杯,身影便融入了街道的人流之中。
青石镇街道宽阔,两侧商铺林立,人声鼎沸。
他信步而行,看似闲逛,实则神识早已铺开,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行至镇上一家名为“青瓷堂”的店铺前,一阵喧哗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门口,围了一圈人。
几名身穿烈阳宗外门弟子服装的青年,正对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身形比同龄人更显瘦弱,衣衫褴褛、满身泥浆,一张倔强的小脸上,沾着几分秀气。
“废物东西!”
“先天不足的垃圾,也敢来我们烈阳宗的窑厂做工?”
“做坏了少宗主为百花谷宗主准备的寿礼瓷器泥坯,你拿什么赔?”
一个斜眼男子上前一脚踹在少年的背上,骂骂咧咧。
“让你滚出青石镇,听不懂人话吗?”
苏青云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让他想起穿越前听小七讲过的一本玄幻小说主角,经历很相似,只不过眼前的是名少年。
不知道眼前少年是否会有同样的坚韧意志。
四周围满了修士和镇民,他们眼中虽有不忍,但看到那群人的赤焰服饰,都只是低声议论。
“一群畜生,小陈这么老实的孩子,他们也欺负。”
“有什么样的宗主,就有什么样的弟子。”
“谁家好人,进烈阳宗啊。”
在场众人不乏有修为不低的无门散修,但是此刻也只敢在一旁成口舌之快,
少年嘴角渗出鲜血,被打得浑身剧痛,可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潜入皮肉中,但浑然未觉。
苏青云站在人群外,静静地看着。
“嗯?站起来了?”
“要反击?小伙子有点鲁莽啊。”
“算了,关键时刻救一下吧。”
终于,少年愤然站起身,凶狠看着周围几名烈阳宗外门弟子,他爆发了。
“滚就滚!”
秀气少年说完,不等周围人反应,一溜烟跑了没影。
“啊?人呢?”
“被唬住了,差点以为那小子要硬钢我们几个!”
“敢瞪老子,算那臭小子滚得快,不然今天打死他!”
烈阳宗的几名外门弟子大声嚷嚷着,用于掩盖刚刚心虚的表现。
即使是苏青云也是出乎意料,没想到那少年做事如此果断。
“这小子,我有点喜欢。”
..........
一个无人窄巷中。
“我只想好好活着,为什么这老天对我如此不公!”
“娘……孩儿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秀气少年痛苦地捶打墙壁,发泄心中所承受的不公和悲伤。
哭了许久,少年用脏兮兮的袖子抹干眼泪,眼神中的脆弱被坚韧取代。
他挺过来了。
这一路的坎坷,都挺过来了。
他不能放弃。
少年站起身,走出了胡同。
他来到苍鸣巷,在一家“阮氏铁匠铺”前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铺子里的男人正抡锤砸下一块烧红的铁锭,头也不抬地闷声问道:“干什么?”
“我想在这里当学徒。”
“我能吃苦,不要工钱,管口饭就行。”
少年站定,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阮雄这才抬眼,眉头一皱,又看了一眼少年的细胳膊、细腿。
“就你?想当学徒?”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我这里是铁匠铺,不是善堂。”
秀气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径直走到墙边。
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把铁锤挪动,双臂青筋暴起,才勉强将铁锤举到胸前。
“呵。”
阮雄夹起一块铁胚,扔在铁砧上。
“想留下,也行。”
“捶它一百下,你就有资格留下。”
铁匠铺内,热气蒸腾。
秀气少年嘶吼一声,抡起铁锤,用一种笨拙的姿势,狠狠砸了下去!
“铛!”
震得他虎口发麻,双臂几乎脱臼。
“废物。”
阮雄终于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转过身去,自顾自地拉动风箱。
这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铁刺,扎进了秀气少年的心里。
“你!哼!”
凭什么!
他双目赤红,忘掉了姿势,也抛弃了章法,只剩下举起与砸下的本能。
铛!铛!铛!
每一次撞击,都像是砸在自己的骨头上。
手臂的酸胀变成了撕裂般的剧痛,虎口早已一片血肉模糊。
当数到九十九下时,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发黑。
“喝啊——!”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声不像人声的嘶吼,狠狠砸下!
“铛——!”
第一百下!
哐当一声,沉重的铁锤脱手,砸在泥地上。
他也随之软倒,瘫在了铁砧旁,像一滩烂泥,只有胸口在剧烈起伏。
“喝,呸!浪费我一炷香时间。”
阮雄一脸鄙夷的啐了一口痰,恶言道,“看看你这德行,软手软脚,跟个娘们似的。”
他拿出一个黑麦饼,扔了过去。
“我这里是铁匠铺,不是清歌坊!”
“拿着,滚吧!”
“你不讲信用!我明明......”
秀气少年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股大力推搡出门,踉跄着跌在街上。
虎口裂开的剧痛混着脏污的泥水,刺得他浑身一颤。
手中,还捏着那个沾着唾沫的黑麦饼,像是最后的施舍,也像是最尖刻的嘲讽。
他曾以为,只要肯吃苦,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总能活下去。
可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最后一丝名为“自强”的弦,在他心中悄然绷断。
他缓缓抬手,解开发髻,一头青丝如瀑般垂落肩头。
用袖子拭去脸上的烟灰与尘土,那张秀气的少年面孔,褪去了伪装,露出了一张清丽绝尘的脸。
她顺手捡起铁匠铺门外一小截木炭,漫步走到青石镇的中心街道。
拿起木炭在道路旁的石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行字。
“求仙长收留,愿为奴为婢。”
字毕,她双膝一软,在过往行人的注视中,重重跪了下去。
周围过往行人都纷纷驻足围观起来。
同时,议论声在人群中传出。
“哎,这谁家可怜的闺女,怎么会落到卖身的地步。”
“诶,你们觉不觉得……这姑娘有点眼熟?”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在哪儿见过?”
一个穿着红布道袍修士挤开人群,双眼睛放着绿光,死死地盯着少女的脸。
“这小脸蛋,这小身段……啧啧!”
“买回去当个鼎炉,不,当个侍妾,好好调教一番,岂不快活似神仙?”
“陈二狗,你他娘的做什么白日梦呢!”
“就你那练气二层的修为,养活自己都费劲!还想金屋藏娇?”
旁边一修士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说得红布道袍修士无地自容。
“可惜,可惜。”
“老夫刚用望气术察过,这女娃没有仙资,不然老夫将她收下当个药童,用来看管药园。”
围观的众人听完白衣老者的话,纷纷叹息不止。
听到周围的声音,少女双眼泪珠滑落,心中五味杂陈,但仍然跪着,没有挪动半分。
殊不知,她的这种做法,除了吸引一些好色无能修士和博取普通人的同情外,得不到任何回应。
几名烈阳宗弟子看到此处有人围观,便来凑凑热闹。
“呦呵,这小乞丐脸蛋长得倒是俊俏,要是打扮打扮绝对不输清歌坊的头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