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锈蚀的舰体阴影里,手指摩挲着贴身藏着的那块布片。十年了,母亲这件旧衣襟依旧柔软,只是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摸上去像沙子擦过皮肤。
头顶的云层厚重得能滴出水来,北屿哨站被星尘残留的淡紫色微光笼罩着,像是泡在腐烂的血水里。远处传来金属断裂的声响,像有人踩碎了玻璃。
我咬破舌尖,腥甜味在口腔炸开。星能异变带来的刺痛感又开始了,从脊椎往上爬,像有虫子在啃我的骨头。右手握紧战术刀,刀刃在左臂上划出一道口子,血珠滚下来时,疼痛才压住了那种诡异的灼烧感。
通讯器嗡嗡震动,沈知寒的声音传过来:“林烬,我建议你撤回来。”
“为什么?”
“今夜星相不稳,你的生命体征数据异常。”
我没说话,关掉通讯器。她总说这些科学术语,听起来像个医生,其实比谁都懂我。
我站起身,靴子碾碎了地上一片碎玻璃。这地方十年前就荒废了,现在却有星裔活动的痕迹。我跟着那些星尘残留的痕迹往前走,它们在我脚边扭动,像活着的东西。
忽然一阵眩晕,眼前闪过那个画面——母亲的手指从星裂中滑脱,她的微笑定格在脸上,然后一切都被吞噬。我扶住墙,喘着气,直到那种感觉过去。
货舱角落里,一块烧焦的布片半埋在灰烬里。我蹲下身捡起来,纤维纹路和母亲衣襟完全一致。指尖刚触到布料,一股冷意顺着伤口渗入血液,眼前顿时模糊。
“回来吧孩子。”
声音不是从耳边来的,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
我瞳孔一缩,视线扫过四周,没人。可那声音还在继续:“你该回来了,这里才是你的归处。”
我猛地将手掌刺入墙体,晶蓝色的能量顺着指尖迸发,墙面瞬间结出蛛网状的冰霜。通讯器突然炸响,沈知寒的声音清晰有力:“深呼吸,数三二一。”
我照做了,意识慢慢拉回来。掌心还握着那块布片,已经被星尘侵蚀得发脆,在我指间碎成粉末。
六道暗紫色能量束从废墟中迸发出来,几乎同时击中我刚才站立的位置。我翻滚躲避,看到他们面具上的星裔图腾。
战斗节奏快得像刀锋切肉。我在废墟间穿梭,利用地形制造落石陷阱。近身时,我用战术刀割开敌人喉咙,故意避开致命部位——我要活口。
一个身影从高处跃下,兜帽被风吹开,露出一张与人类无异的脸。他轻笑:“你母亲死得并不痛苦。”
我怒吼一声,左臂瞬间晶体化,银蓝色的纹路在皮肤下游走。理智在流失,我劈开整面舱壁,引发局部塌方。
胸口的星纹光斑开始发光,耳中响起古老星语,像是有人在呼唤我回归。我挣扎着抓起地上一块碎片,划过脸颊,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瞬。
颈后传来注射的刺痛感,沈知寒远程投送的稳定剂在血管里炸开冰凉的触感。意识在拉锯战中摇晃,我听见她在说:“看着我,林烬。你不是怪物,听着,你不是怪物。”
我引爆了预先布置的星尘罐,烟雾弥漫时借塌方掩护撤离。临走前瞥见那人弯腰捡起了什么——母亲的衣襟碎片。
我跪倒在星港外的乱石滩,咳出带着星屑的黑血。机械义肢因过载冒出青烟,左手死死攥着染血的衣架吊坠。
“这次我会抓住你们。”我低声说。
远处传来星裔撤离的次声波震动,我抬头望向被云层遮蔽的星空,耳中回响着母亲的摇篮曲与星辰低语的混响。
我跪在乱石滩上,手指抠进沙砾。远处传来星裔撤离的次声波震动,那声音像一根细针在脑髓里搅动。
沈知寒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带着我从没听过的颤抖:“你现在必须回来。”
我没有说话,喉咙里泛着血腥味。左手还攥着那个染血的衣架吊坠,金属边角已经嵌进掌心。
“林烬,”她顿了顿,“你体内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
我慢慢站起身,机械义肢因为过载冒出青烟。风裹着星尘的气味扑面而来,那种味道像是烧焦的金属混着腐烂的血。
“你们早就知道些什么。”我说。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她的声音依然冷静,但多了点什么:“有些事情,等你回来再说。”
我扯掉挂在腰间的星尘罐,检查剩余量。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刚才那一战,我已经暴露了太多弱点。
“我不回去。”我说。
“你会死。”
“那就让他们先死。”
我把通讯器关掉,开始往废墟深处走。头顶的云层依旧厚重,但能感觉到夜已经很深了。
靴子碾过碎玻璃,发出细碎的响声。我绕过塌方的区域,避开刚才战斗留下的痕迹。那些星裔留下了什么?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突然一阵刺痛从颈后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我伸手去摸,指尖沾到粘稠的液体——不是血,是某种发蓝的粘液。
抬头望去,废墟墙上爬满细小的晶簇,正在缓缓蠕动。它们顺着我的伤口渗入皮肤,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
眼前一阵模糊,耳边响起另一个声音。这次不是母亲,而是某种低沉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嗓音:“找到他,带他回来。”
我甩了甩头,那种感觉消失了。可我知道,它还在那里,在我的身体里,在等着某个时刻。
我继续往前走,脚步更加急促。前方有个半塌的舱门,门缝里透出诡异的紫光。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的星屑。
忽然,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
我猛地转身,战术刀已经抵住对方的咽喉。可当我看清来人时,刀刃停在了半空。
那是个小女孩,最多十二三岁,穿着破旧的连体工装服。她站在星尘微光里,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平静。
“你看见他们了吗?”她问。
我没说话。
她指了指舱门方向:“他们刚才从这里经过,带着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我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某种更深的东西。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她说,“他们需要你,你也需要他们。”
我皱起眉。这话和刚才那个声音如出一辙。
女孩后退一步,身影突然模糊。我眨了眨眼,她已经不见了。可地上多了一个脚印,形状很特别,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我蹲下身,用手指描摹那个印记。指尖刚触到地面,一股寒意就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无数星裔围坐在圆形大厅中,中间悬浮着一块布片,正是母亲的衣襟。
我猛地收回手,喘着粗气。这不是幻觉,这是……记忆?还是预言?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迅速躲到阴影中。两个星裔从拐角处走来,他们的面具已经摘下,露出与人类无异的脸。
“目标已经离开。”其中一人说,“但他会再回来。”
“他必须回来。”另一个人笑了,“那是他母亲最后的遗物。”
我屏住呼吸,手指握紧战术刀。他们的对话像一把刀,直插我胸口。
“大人说他快醒了。”第一个人压低声音,“那个孩子身上有曜冥的力量。”
“所以才要把他带回星渊。”第二个人冷笑,“你以为联邦真能找到曜冥的继承者?”
两人说完,身影渐渐隐入黑暗。我靠在墙边,心跳剧烈。曜冥?那是什么?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些银蓝色的纹路还在皮肤下游走。刚才他们说的“曜冥的力量”,难道……这就是我体内异变的原因?
我摇摇头,把思绪甩开。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更多线索,弄清楚星裔到底在计划什么。
我继续往前走,穿过那道泛着紫光的舱门。里面的景象让我愣住了——整间舱室布满了星图,墙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最中央的位置,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和母亲衣襟的大小吻合。
我走近星图,手指抚过那些符号。突然,整个房间亮了起来,星图开始旋转,投射出一道影像。
那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站在星空下,手中握着一块布片。那布片在星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和母亲衣襟一模一样。
“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熟悉,“说明你已经走上这条路了。”
我屏息聆听。
“我们不是怪物,林烬。我们是被选中的人。”
影像消失,房间重新归于黑暗。可我知道,一切都不同了。我必须找到他们,找到真相。
我转身离开舱室,朝着星裔撤离的方向追去。黑夜中,风声夹杂着某种低语,像是母亲的摇篮曲,又像是星辰的召唤。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